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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得近了，方子星看得更是清楚，在透明的金色光幕下，构成这条奔流的物质，赫然不是实体，而是某种如烟如雾的靛青色气体，一下子凝聚若水，起伏流动；一下又散化如气，氤氲虚渺。

    整道奔流就这么聚合无定，型态不一地朝某个方向流去，方子星则是想不通，到底自己听过的那种物理现象会像这样，忽水忽气，而且还蕴含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但胎藏慧光本就是脱离物理常识的存在，最后实在想不出道理来，只得放弃，但也暗自骇然，假如这东西真是存在于世界某处的地下，以这道奔流的恐怖规模，前后都看不到边际，要是有个什么动荡，造成的惨烈灾难，恐怕会波及大半个中国那么大的地域……

    “咦？这个是……”

    在这奇异的流动之旅中，方子星发现了另一件奇事，就是身下胎藏慧光的具象化的气脉除了凝结成液体，有时候还会组成一些奇异的形体，虎、豹、狮、象……各种动物，乃至于各种昆虫、植物，甚至人类与其他的类人生物，型态变化明灭不定，但每次幻化出生物型态，那些生物并不是死板僵硬，而是渐渐作着动作，挥舞肢体，方子星甚至还可以看见他们的表情、神态，栩栩如生。

    “哦，真是了不起，还有这种东西可以看……”

    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方子星也懒得再去在意些什么。既然着急也没用，那他就索性躺了下来，看着眼前一幕幕影像变幻，放松身心，不久，脑里有一个念头隐约浮现，但认真去想，又想不起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被这股奔流带出了多远，无聊中的方子星突然觉得身体剧烈震荡，整个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外头的情形已经整个不一样了。

    本来平静的滚滚奔流，变成狂涌的海潮怒涛一般，澎湃地朝前方奔旋；前方的景象也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另外出现了两道同等规模的红、蓝色奔流，由左右两个方向，滔滔不绝地涌来。

    红、青、蓝，分别来自东西南三方，奔流汇聚于一处，强大的冲击力，形成了一个狂啸中的百里巨大漩涡，疯狂吞噬着附近的一切，三种不同的色彩，在水波中闪闪发光，瑰丽夺目，随着漩涡而快速流转，“水滴”由漩涡中飞溅而出，洒在黑暗虚空，乍明乍灭，最后化作朵朵朦胧的流星暗花，美丽的景象，远远看去仿佛是旋转中的灿丽星河。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该是身在胎藏慧光化身的小千世界，但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却让方子星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世界的中心，亲眼目睹天地星辰初生的那一刻，这壮阔绝伦的至美景象。

    百里之外，在三道滔滔奔流汇聚的中心点，一道规模不逊于三支奔流的白色光柱，旋转着笔直参天，放出的明亮光华灿如白昼，但却不会逼得人难以直视，而是感觉非常地柔和温暖，甚至觉得脑里昏昏，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极是舒服，眼睛微眯，就想这么甜甜地睡倒下去。

    （呼……真是舒服，从来没那么舒服过，咦？那个男人是谁？好面熟，好像和我差不多大，他是……）

    迷迷糊湖中，方子星只觉得自己仿佛漂浮于云端，只是被什么东西给拦阻住，这才无法飘上九天，只是被拦在这里。

    他觉得不耐烦，想睁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拦住自己，却瞥见下头好像有个人体，模样又依稀有些熟悉，猛地一惊，发现那就是自己的形貌，也就是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现在……

    （灵魂出窍了？啊，糟糕……）

    这一惊吓，灵魂立即回归体内，方子星猛地翻身坐起，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那个巨大的白色光柱果然神效非凡，会以胎藏慧光的吸引强行拘锁生物灵魂出体！

    方子星练成武道拳意，精神与身体灵肉合一，联系紧密，寻常夺魂手段无法奏效，必是以那巨大的胎藏慧光吸引自己胎藏慧光，正如小磁石遇上大磁铁，才能一举以胎藏慧光为引，拉出自己的灵魂，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被与小千世界同源的胎藏慧光形成的黄金光幕给封住，魂魄没有飘出，恐怕那一下子就完蛋了。

    而这个惊险经历，则让那个一直盘旋于他脑海中的念头，骤然明朗。

    （未尽修炼的灵魂一旦脱离了就会十分脆弱，即使是灵性较高的人类灵魂如果没有高手帮忙接引转世，就只能羁留于世，除了极少数执念深重的强大亡魂能够作祟之外，绝大多数弱小游魂只能躲避阳光，躲避生人聚居人气旺盛之地，于阴气最重的坟地墓穴、荒郊野外，深谷密林之间游荡徘徊，一直浑噩度日，直到生者的心念所汇集成的红尘之海将其融化同化，最终彻底消亡。所以世上理应不存在那么庞大而生动的灵魂。）

    （可如果说，刚刚看到的那些生物影像，不是幻象，也不只是单纯的魂魄，而是受到胎藏慧光的同化的话，就有可能变成那样了，那么这一条tmd长河就还包括……还包括……包括曾在龙脉所在的大地上生存过的各种生物胎藏慧光的大量聚合体了，那这个尽头的地方是……）

    假使三条奔流都是无数生物胎藏慧光的灵魂聚合体，那么最终容纳三条奔流的巨大漩涡，岂不就是阴间？这里岂不就是黄泉路上？

    不，应该是通往地界的地狱道的世界！

    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自己已经到了地狱，方子星什么睡意都飞到九霄云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早设法离开这里，但在那之前，有另一个严重问题，是他马上要面对的。

    黄金光幕底下的这条靛青色奔流，终点是通往那个狂啸着的大漩涡，如果不想办法脱离开去，那么最后的下场肯定是被大漩涡吸进去，届时，胎藏慧光的神效是否能一再保护自己，实在难说。

    （我……我要逃跑……逃跑的方向是……）

    想归这样想，但是身在黄金光幕中，连使劲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是找地方跑了，方子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漩涡吸扯过去。

    而越是接近漩涡的引力范围，三道奔流就亦发显出变化，本来寄宿于胎藏慧光中的各种魂体，大量独立呈现。

    目光所及，尽是一个又一个的生物，在黑暗虚空中闪动，作出各种动作，似乎想要逃离开去，但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在漩涡的吸引牵扯下，先是形影短暂地一顿，跟着就化作流星似的光影，在空中划出最耀眼的光芒后，一一没入漩涡星河之后，消失不见。

    在漩涡的吸扯之下，没有一个灵体能够逃脱，当虚空中的流星闪逝越来越密集，最后满空都是点点星光飞逝，方子星也来到奔流的末端，受着那股巨大力量的牵扯，疯狂地开始加速。

    逃生无门，如果继续被吸过去，那只会像其余的各个灵体一样，全部被无尽虚空吞噬，不知被送到何处，亦或是根本就被彻底消灭，方子星脑里只剩下一个冒险的念头，但因为风险太高，让他不敢轻易尝试。

    然而，当一直守护他的黄金光幕，在连番冲击下，渐渐出现了裂痕，一股极冻冷气吹在方子星哆嗦的皮肤上，他不得不赌上性命，冒险求生。

    “是死是活都是这一注了，灵犀指，就看你的了。”在一声大喊之后，方子星手臂一扬，一指点出，一点莹光，直直朝漩涡中心，那个宏伟的白色光柱飞去。

    这么冒险的根据，只有一个。

    自从方子星看到这个漩涡，就心中一动，而漩涡中心的白色光柱，更让他回想到当日法心月施展补星劫时的样子。

    假使说，三个不同颜色的洪流，分别代表三种性质不同的胎藏慧光，传输来到这个不知所在的地理中心，那么自己当初的冒险手段，应该就可以一试。

    那时，自己曾经使用灵犀指，去改变、干扰法心月的补星劫的运作，此刻虽然规模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好歹原理相同，冒险一试，说不定也有一点干扰效用。

    尽管就这样子干扰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实在无法预估，但若放任情形演变，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自己完蛋到大千世界中留不下一点因果，彻底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使尽全力打出一指，从方子星所在的位置到白色光柱，至少相隔了过百里的遥远距离，就算是赵雪恒那样的完全先天武者，都不可能打出那般强大的破空气劲，方子星自然更不可能，但是胎藏慧光与寻常能量不同，此刻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他对胎藏慧光本身一知半解的特异性上。

    而那一点莹光也确实回应了他的祈求。

    打出去的那一点莹光，在空中稍稍停顿后，竟然就亮度骤升，像是一个小型太阳般燃发光焰，朝白光巨柱飞射而去，越过周围的万千魂体流星，穿透过漩涡的吸力范围，眨眼间穿越百里遥距，与白光巨柱接触。

    “轰！”

    刹那间所爆发出来的暴风，席卷四面八方，白光巨柱的亮度与热度，急遽提升到狂暴化的程度，连串的霹雳爆响，震得方子星头痛欲裂，不知性质的能源爆发所形成的强烈冲击波，在几次撞击后，将黄金光幕彻底粉碎，每一下强风吹过所造成的痛楚，就像是要把身上肌肉一次掀割飞去，自己千锤百炼的身体这一刻显得毫无用处。

    滔滔不绝的三色奔流，突然像是静止一样，整个停顿了下来，巨大的漩涡也消失不见；随着奔流的静止化，本来的漩涡变成了一个平静深潭，虽然无比深邃，但却也清净澄澈，平滑如镜，就连偶尔的涟漪都显得那么平静。

    最终，三方奔流在注入深潭的那一刻，无数的幽魂被释放出来，有的归回本来面目，有的多出了几张面孔，还有的混乱多变，但都浮游在深潭的上方，慢慢朝着白光巨柱飞去。

    方子星目睹着这一幕幕景象，讶异得什么都说不出，也没察觉到自己渐渐漂浮起来，似缓实疾地朝白光巨柱飞射过去，等到他终于惊觉白色光华已在眼前，吓了一大跳，但却又看见之前打出的一点莹光，正漂浮在白色光华的最外围，轻轻地飘动，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而且，仔细一看，竟然变大了一圈，而且其中似乎也多出了许多复杂的光辉，让那一点莹光的光华虽然看起来没边，但实际上却不再是单纯的一种颜色，而是多种颜色混合之后调和成的颜色，看着相似，其实内里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声，方子星稍稍前倾身体，在与莹光擦身而过时，手臂一伸，就把那一点莹光重新掌握回来。

    就在那一点莹光与他的指尖接触的刹那，数不清的因果讯息，从莹光那边整个倒流了过来，像是最强烈的电流，让方子星右半身整个麻痹掉，剧烈颤抖，跟着就直接顺着手指，传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超越人类容忍极限的痛，方子星甚至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正在冒烟，嘴角也吐出了白沫，但在这同时，千百万个闪动的影像、画面，在他脑海里如跑马灯似的迅速闪过。

    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竟然位于三界的正中心，不住地吸纳着来自三界的，由万物皆备的胎藏慧光引领的包括了天地灵气，血肉元气，魂魄灵力，精神异力，信仰愿力，天罡地煞，诸天星光等等各种的能量，经由盘根错节的龙脉气道，贯穿了整个三界六道，在转化并吸纳了绝对纯净的胎藏慧光之后，将多余的杂质依照原有的因果业力汇聚成各种生魂，再送回天地，在重现的一瞬间产生新的胎藏慧光，各自拥有新的生命，走上各自的道路，最终死亡时经由胎藏慧光指引，再次回归这里，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而中央那个白色光柱正是胎藏慧光实质化后的一种不可知型态讯息的集合体，被编码储存在一种非物理层次的存在之中。那应该就是在西方晚近的新纪元运动中相当流行的，被理解为既存于一切存在被创造以前，甚至在那之前，记录了天地创世以来，每一个时光点所发生的画面、声音的生命之书“阿卡西记录”，东方的概念中被称为“时光长河”的存在。

    这一存在的原理说来也简单。易经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阴到了极处，就要转换成阳，正如白天也会转成黑夜，所以达到境界点的虚必然转实。

    无尽的岁月中，无穷的生物生出一个个因果业力，在死亡后流逝，宛如五光十色的气泡纷纷扬扬升入虚空，又缓缓消散，不留丝毫痕迹。

    然而生命繁衍生死，无休无止，终于达到极限，虚无的因果业转化成实质的一点，诞生出了最初的胎藏慧光。无量的胎藏慧光聚在一起，就形成了这个白色的巨大光柱。

    它是无物，亦是所有；既是虚空，又是这个世界过去与未来的任何一点。

    然而，当这个巨大而精密的齿轮，或者说完美纯净的太虚中出现了一个异物时，其所在的这个空间就“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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