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心身子，别被风冲着了，五阿哥又不是走了就不来了。”

    裁砚絮叨着给海愉披上件厚褂子，妥帖的温暖包裹着海愉，不留一丝缝隙。海愉看看已无人影的远方，意识到她居然站在风口发起呆了。

    对于自己的失常，海愉不禁感到好笑，怕热怕冷的她竟然在某一天亲身体验二月的寒风，勇气可嘉。

    海愉笑了，别人还可，裁砚竟像见了鬼一般，直勾勾地瞅着韩湘，震惊的说不出话。

    “裁砚，裁砚？”

    海愉连续喊了几声，裁砚的眼睛才活泛的转动几下，泪水盈满眼眶，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悲。

    “娘娘，你笑了啊，你终于又笑了，十一年了，你看，五阿哥很好是不是，若是你们能早早见上一面，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没有本尊的记忆，海愉对裁砚的话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她又不是习惯开口去问的人，只能靠自己从裁砚的话中寻找点儿蛛丝马迹。

    永琪今年十六岁，依照清朝规矩，皇子六岁搬到阿哥所居住，这也属常态。可是裁砚话里的意思，暗含愉妃自永琪搬走后就不曾笑过，母子未曾见过面，可从永琪的表现看，他并不是不愿意亲近他的母亲，那问题就是源自愉妃。她为什么不愿见她的儿子？还有，裁砚强调的十一年，十一年前永琪不过五岁，需要提早一年搬进阿哥所吗？

    想不通的问题，海愉宁愿放下，她并不急着知道答案，对于陈年旧事，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挖掘，总好过急切的追问。更何况，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多思无益，远不及眼下日子重要。

    裁砚说着说着，居然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海愉站在裁砚身旁，一直默默地等着她把情绪发泄完，打发人取盆热水，才转身进屋。

    “娘娘。”

    裁砚洗过脸，收拾干净，回到海愉身边伺候时，显得很不好意思，说句话都有些蹑手蹑脚的，哭成那个样子，她也不敢置信。

    “现在好多了吧。”

    海愉平静的陈诉，不对方才的事情做出评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尴尬的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视作寻常，不做特别关注。

    裁砚轻轻一笑，所发生的是化作烟云。

    海愉闲闲的翻看屋里的书籍，发现两本摆放的很整齐的手抄佛经，汉字楷体，字迹娟秀，笔墨初干。

    这两本佛经一看就是最近完成的，海愉琢磨着是出自愉妃的手笔，为的应是替永琪祈福消灾。

    “娘娘，你这两本佛经抄好了吗？要不奴婢现在拿给老佛爷复命？”

    海愉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佛经的表皮，裁砚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可她能说出由她去给老佛爷复命，多少显出这愉妃是不出寝宫的。再有，愉妃不请早安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那究竟是愉妃不愿出去，还是不能出去？

    “我想亲自把佛经交给老佛爷。”海愉试探性地开口，看看她是不是能出去。

    裁砚很配合的展出五味杂陈的面部表情，哆哆嗦嗦的开口：“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轿子。”

    “不用了，我许久未出门，想要随便走走。”

    避世而居，不是海愉喜欢的方式，她更愿意亲手创造她喜欢的生活。

    当海愉来到慈宁宫时，已经是近晌午了。通报过后，海愉走进大殿，很意外地发现慈宁宫里人居然还不少，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坐在高位，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长得如出水芙蓉，高雅脱俗。

    猜出这两个人的身份没有什么难度，自然是太后娘娘与晴儿格格。

    坐在太后侧下方的女人，一身庄重打扮，身上该有的装饰一样不少，只看其标志性的严肃表情，除了皇后，不做第二人想。

    知道了皇后，那两个可口的包子也就有了归属，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

    那个站在皇后身后，一脸娇羞的姑娘难道是？

    “臣妾给老佛爷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吧。”

    海愉谢恩站直身子，听到了属于她的请安声。

    “晴儿（兰馨）给娘娘请安。”

    梅花穿越时空在还珠中绽放，是司空见惯了的，接受力不错的海愉，对兰馨这个同属穿越女系列的人，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老佛爷，臣妾已经把佛经抄好了，请您过目。”

    “不用了，这是为永琪积福，你这个做额娘的不比谁用心哪。”太后笑着示意晴儿接过佛经，翻看两眼后，满意的点点头。

    “哀家就喜欢看你抄得经书，字体合适，排版工整，可算是让哀家的这双老眼不受罪了，以后哀家再请你抄经，你可得一如这样的用心。”

    “臣妾拙计能入得老佛爷慧眼，那是臣妾的福分，为老佛爷抄经，可是沾福运的好时机，臣妾求还求不来呢，岂有不尽心之说。”

    太后望着海愉叹了口气，微微有些伤感，缓缓说道：“一晃眼都十年了，永琪来哀家这儿住的时候才只有五岁，如今都长大成人了。就是你呀，爱钻牛角尖儿，白白浪费了多少好时候，不过万幸的是，现在想通也不晚。”

    愉妃为了什么事钻牛角尖儿，太后没有提，海愉也没打算问，诚如太后所说，从现在开始并不晚。

    “臣妾知错，谨尊老佛爷教诲。”

    “谁能不犯错呢，改过就好，现在，你总算知道，哀家是再不骗人的，这佛能静人心，长读佛经，是最养人性情的。”太后说的好好地，突然话锋一转，对着皇后说道：“皇后，你说呢？”

    皇后高昂着头，眼神是不变的犀利。

    “老佛爷的道理，臣妾都明白，但是养性情不意味着要卑躬屈膝，对皇上的错听之任之，不加以阻止。臣妾身为皇后，自当要保全皇室的尊严。”

    “你说的，哀家认可，哀家不是要你忍气吞声，只是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兰馨的事儿事关她终身，自当慎之又慎。皇上的做法是有欠缺，但是你可以跟他慢慢说，不要一开口就是指责，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老佛爷，儿臣说的还不够仔细吗？公主选婿，这是何等的大事，要考量的不单是此人的学识，胆量，更重要的是人品，除此，家境，背景，实际点儿说，还有利益都不能不顾。可皇上，他居然日日安排一些纨绔进宫，在御花园上演行刺大戏，这般肆意妄为，传出去，我们皇家脸面何存？就算是在这些纨绔中有一两个拔尖儿，那就能说他们是好的吗？就配得上兰馨了吗？”

    “皇后，你句句在理，可是这样咄咄逼人，是达不成你想要的结果的。”太后好言相劝不果后，忍不住也言辞激烈起来。

    眼见火药味儿升级，一道又娇又嗔的嗓音让室内重回正常温度。

    “老佛爷，您还说佛经养性情呢，您日日礼佛，都没能控制住脾气，您只看着愉妃娘娘辛苦誊录的经书份上，也不该动气才是。”

    晴儿，美丽的消防员，灭火的功力不容小觑。

    “晴儿的意思，哀家还有不是？”

    皇后站起身，微微低下头，说道：“老佛爷，是儿臣的不是，儿臣有些乱了手脚，心里着慌，对老佛爷大不敬之处，儿臣甘愿受罚。”

    这皇后倒是个是急脾气，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但她的脾气去得也快，稍一冷静，也能做出检讨，让海愉有些敬服。

    “罢，我还不清楚你，就是你这直率的性子，让人喜也不是，恨也不是。你只顾着说，你看看兰馨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太后摇摇头，对这个丝毫不懂得拐弯抹角的皇后，实在感到忧虑，连带的，心情也坏了许多。

    “皇后，愉妃，说了一晌话，我也乏了，今日就不留你们了，自便吧。”

    皇太后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话音。

    “皇上驾到，令妃娘娘到。”

    刚刚讨论的主角粉墨登场，海愉退至一旁，恭候着新一**戏的放映。

    “皇上吉祥。”

    附属的客套语结束，随同乾隆进来的一个看起来挺柔美的女人率先行了请安礼。

    “令妃参见老佛爷，参见皇后娘娘。”

    已显疲态的老佛爷点点头，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说了不用这么多礼，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大冷的天，路上又那么滑，这么跑来跑去的，小心动了胎气。”

    令妃唯唯诺诺地道了是，可怜的样子触动了乾隆的心弦，乾隆搓着双手打起哈哈。

    “皇额娘所虑极是，不过太医说令妃脉象平稳，适当走走，不防的。”

    “既是太医说的，倒是应当，只是怀孕的头三个月，最是危险，要事事经心。”

    令妃轻轻拂身，满脸娇柔的甜笑。

    “臣妾明白，定会当心。只是今日是五阿哥十六岁生辰，臣妾想着置办几桌宴席，热闹热闹，特来请老佛爷示下。正月里因为布腾巴勒珠尔额附的事儿，和敬公主心情一直不好，皇上也忧心，臣妾想着借此机会，大办一场，也添点儿喜气。”

    令妃话中提到五阿哥，让海愉不由得皱起眉头。和敬额附出事儿，海愉隐约知道似乎是因为清军征讨准噶尔部达瓦齐时，参奏阿睦尔撒纳怀有异心的消息被泄露，阿睦尔撒纳随即反叛，班弟，鄂容安亦在乌兰库图肋兵败而死。事后朝廷追究责任，科尔沁亲王额驸色布腾巴尔珠尔，亲王额琳沁多尔济一被夺爵禁锢，一被处以死刑。

    和敬的额附虽然保得性命，可是被削了爵位，这处罚也是大了去了，她怎么可能有好心情。

    如今令妃要大肆庆祝永琪的生辰，还要和敬参与，这根本就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和敬要能宽心就怪了。让失意的人见识别人的得意，令妃这一招用来挑拨永琪跟和敬的关系再合适不过。

    “令妃既然怀有身孕，还是静心安胎比较好，太过操劳，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一直沉默的皇后，一说话就是夹枪带棒的，但却让海愉大大出了口气。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铭记在心，定会把握分寸的，臣妾还指望着肚里的孩子有十三阿哥一半儿可爱呢。”

    听到十三阿哥，乾隆咳咳两声，转头对皇后说道：“你才刚出月子，怎么不好好歇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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