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悄悄下楼，默默从别墅的角门离开。他穿着一身西装，肩背微驼，眼神收敛，一旦走进人群就会被立刻湮灭。这样毫无痕迹的伪装带他顺利离开远方集团的晚宴，而避过了所有专注于社交的男女。</p>

    孔天明不会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送周鹏出门，连目送都没有。他不能允许旁人从他的眼神中猜测出与他相关的人或事。从表情肃穆、眼神冷峻到笑逐颜开，孔天明也只用了一个转身的时间。今晚，需要应付的人太多，容不得他再去思考中校此举的深意。</p>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中，俯看整个大厅。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不由得想用瞄准镜观察在楼下交际应酬的每一个人。如果用高倍瞄准镜观察他们，那么每个脸上的任何一丝肌肉的变化、皮肤的褶皱都能尽收眼底。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或许，是为了得以尽览众人分毫变化的得意；或许是笑自己想法的荒诞。很快，他转而搜索那个身穿宝蓝色礼服的女人，想看看伊凡在这种场合的谈吐到底怎样。</p>

    伊凡不会想到，这场宴会还蕴藏着天明的“考试”。只是随意在各处走走停停，对迎面而来的人们回以礼貌却又冷淡的微笑，偶尔微微举起高脚杯点头示意而已。宾客们尚不知她的身份，只把她当做以往陪孔总出席宴会的女伴们一样对待，既不冷漠也不热情。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孔天明身边的女人大多没有正式的地位，自然没有必要刻意巴结——还从未见过孔总听过那个红颜知己的枕边风……</p>

    伊凡并不以为意，径自踱到庭院之中，倚着假山仰头看起星空。除去天明，她熟识的人都没有到场，各处都陌生的面孔，实在无聊。这样悠闲的晃着，和她在医院忙碌的情形实在相差甚远，倒不如看看难得清澈湛蓝的夜空来的舒服。</p>

    孔总终于下楼，即刻与生意上的伙伴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之间应对自如。仿佛到场的都是与他相交多年的挚友，一时间相谈甚欢，给人一种愉悦舒适的错觉。对，仅仅是错觉而已。这只是场面上的事罢了，谁又会把场面上的事当真呢。</p>

    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的绝不止孔天明一个。谷兰更是这交际场上一等一的高手。她从庭院进门，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随之温婉亲切的笑容覆盖在她的脸上。她在门口停留片刻，环顾四周，用微笑向所有的人和空气打招呼。而后徐徐走向大厅中心，站在孔总身后，一只手温柔地扶在天明的肩上，轻声叫道：“天明……”</p>

    天明转身，回以同样的微笑，随后向众人介绍：“各位！这位是我父亲公司的代表——连山集团，谷兰女士。”来宾自然以掌声欢迎这位大集团的代表，谷兰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远方集团与连山集团渊源几乎人人尽知。这时候给谷兰面子，自然是为了宴会主人孔天明脸上有光。</p>

    谷兰早已过了在交际场上出尽风头的年纪。除了身材尚可，其他早已有了衰败之象。好在，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形，只选了安全的黑色紧身礼服，钻石项链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衣着的单调；短发得体利落，留于耳后；妆容选了看似无心却十分考究的裸妆。但手上的皱纹和越穿越矮的鞋跟到底还是出卖她盛年不再的事实。她转头向天明笑笑，却有些勉强。“谷兰女士”最终定格了她在天海的位置。虽然，天明一辈的孩子会在家里称她一声兰姨，但那只是看在孔亦儒的面子上的称呼。面对外界，孔总只把她当成公司代表而已，没有一丝私人关系。“毕恭毕敬，却冷酷到底，这就是孔天明”，谷兰暗暗叹了口气，笑纹却尚在脸上没有散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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