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条安静的背街巷子里，眼前两扇黑色油漆剥落的斑斑点点的大铁门敞开着，院子里的空旷安静一览无余。大门侧面挂着的竖匾上写着“治安支队东京路路面犯罪治理大队”字样。局里以我需要休养的名义，将我从刑警支队调派到治安上从事路面犯罪治理。我顺从的接受了安排，但提出要到东京路大队来，上面只犹豫了一天就同意了。</p>
一个疲怠的青年从院子侧面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水杯，仰脖灌了一口。咕噜噜的鼓动腮帮子发出声响，接着脖子一伸，将水喷了出去。正要再来一次，眼睛一瞥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我。青年将水杯从嘴边移开，扬扬头冲我喊道，“新来的？！进来进来。”</p>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不清楚对方为何如此笃定。我没有穿警服，事实上在这里上班基本上没有穿警服的机会，治理路面犯罪其实就是抓賊，这活儿穿着警服没法干。“愣着干嘛，快进来！”青年不耐烦的招呼道。我迈步走了进去。“别纳闷儿！刚被发到这儿的人都是这德行。”青年将手里的水杯递给我，唠叨着，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管前，拧开了龙头。水声哗啦中，青年扯下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开始洗脸。“到这儿来的人，呃...唔，不是得罪了人就是被排挤，要么就是没门路被补充到这儿来的...嗬...呃唔...”青年一边洗着脸一边断断续续说着。哦~，直起腰来常舒一口气，青年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清洁工作。“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吧？”我迟疑说道。“老子昨晚上审犯人到三点，睡会儿懒觉再起来的福利他妈总得有吧！”青年白了一眼我说道。摆摆手示意我跟他来，青年一摇三晃进了那排办公室最靠边的一间。</p>
“拿来！”青年瘫倒一把椅子上，伸手说道。我将相关调令文档从背包里取出递给了他。对方粗粗浏览一遍，在电脑上嘁哩啪啦敲了一阵，然后往后一靠嘟囔道：“弄好了。今后你和我搭伴，跟我混！”我默不作声。青年见我没有反对，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嗯，先给你介绍下情况。咱们这地方工作说忙不忙，说闲不闲，全随自己。抓贼嘛，你在街上晃荡一天，有可能连一个賊都没发现，也可能双手双脚都抓不过来。你看看这院子里空荡荡的，队里的人都在外面撒着呢。咱们这里没有定额，不过到了月底抓贼多少还是会和收入挂钩的，所以也不能太惫懒了。毕竟月底绩效栏太难看了也不好意思不是。得！我也不废话了，慢慢你就明白了。今天我本来打算去四胡同转悠的，便宜你了！你去吧。”说完打个哈欠，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p>
四胡同是一条休闲娱乐街，位于东京路的中段。街上不但有茶馆戏舍，更有酒吧剧院。说书摊相声社、KTV夜总会、传统与现代，古典与时尚被毫无晦涩的融合在一起。行走其间，让人颇有时光穿梭的感觉。街道两侧槐木繁茂，树叶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隐在树荫后的招牌半明半暗，风过叶动，上面泛起光怪陆离的色彩。我信步穿行於街上，人潮从身体两侧流过，毫不停歇。“先生，算上一卦吧！”一个清脆空灵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好庄重的称谓啊！我心里想着，停下了脚步。</p>
街边一个小屋木门洞开，入眼的是一道垂落地面的隔帷，帷前门内，放着一张竹席供人跪拜之用。门楣上用暗淡的颜料写着占卜屋三个字。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吃鬼神饭的是打算蒙鬼吗？摇头笑笑，我抬脚欲走。“先生，你在寻找爱人迷失的心吗？”那道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盯着那道深色的帷幕。</p>
滴答！嘀嗒！占卜屋门前的从墙上伸出的水龙头有水珠滴下，砸在水泥地面上四溅开来。“先生不妨进来小坐，或者我可以为你解惑。”空灵的女声再次说道。我沉默了一会儿，走进了这间阴暗的占卜屋。身后，水珠嘀嗒声消失了。木门无声的关上。</p>
我掀开帷幕，转入幕后。一张宽大的桃木案几后，一只苍白的手将三块龟甲推到我的面前。一阵眩晕恶心的感觉袭来，我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离那张年代久远的案几稍稍远些。抬手弹在底层的龟甲上。叠放在一起的龟甲登时散落开来。咦！惊讶声起。一个女子从案几后的黑暗中探出身来，死死盯着散步在案几上的三块龟甲。“你...?”半晌后，女子抬头盯着我，言语间有些迟疑不定，“不是人？！”或许是屋内光线的缘故，女子的脸苍白的可怕，没有一丝的血色。我眉头微皱，脸上做出不悦的表情。女子面露犹豫，旋即神色坚毅起来。伸手将一个纸符递给我。我看了女子一眼，接过纸符。一入手，就有炙热的气息循着纸张侵袭而来，顺着我的胳膊迅速而上。我敛掉自己的气息，整个人立刻显得昏昏噩噩，浑身大汗淋漓。纸符被汗水浸湿，女子忙将之取走，长舒一口气，松开了紧抓着一把木锏的右手。“先生，恕我方才造次了！这杯安魂茶聊表歉意。”女子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轻声说道。</p>
“嗯？哦。”我愣愣的吱唔道，一副懵懂莫名的表情。轻呷一口茶，看着女子问道：“女师傅刚才的话怎么讲？又怎么说我在为情所困？”女子似乎完全放心心来，笑了笑说道：“先生身上有浓郁的莲子味道，却又心事重重，不是爱人心生他向又能是什么？！”指指桌上的三块龟甲，女子接着说道：“况且，从卦象上看，也是红鸾别驾，形单影吊的征兆。只是卦位的方向有些别扭，主凶煞，意指非人。先生莫不是最近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么？”我摇摇头，想了想掏出古东的证件在女子眼前一晃。“哦，原来你是差佬啊！那就讲得通了。”女子恍然大悟的模样。看对方讲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起身要走。“哎！先生，你还没付钱呢！”女子羞涩说道。我愕然呆住。</p>
伸出指头捻住那张红色钞票，女子喜滋滋的搓了搓。看着女子一副贪财猫的样子，我转身就往外走。“哎，等等。”女子喊道。身后传来哗啦的声响，那是女子将三块龟甲抛在空里，落下发出响动。“嗯，这一卦是送的。呃，不如归去！对，就是这个卦象。”我只顿了顿身子，没有回头，听完女子的话就走出了屋子。</p>
从暗仄的屋子重回到街上，树荫间落下的阳光辉映眼前。周围一切生动变幻。不远处，一对青年男女在争吵。“你说过爱我的！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会原谅我！”女孩歇斯底里的喊着。“我们早就分手了！分手了！你听清了没有。当初是你要离开，我劝过你的。你当初怎么说的！？现在又回头来找老子，当老子是什么？”男孩铁青着脸吼道。“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们复合好不好？！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女孩哭着说道。“我再说一遍，当初分手时，咱们就没关系了！你以后别来纠缠老子。”男孩大吼着转身离开。街边槐木晃动，枝叶拂动，欢欣雀跃。行人匆匆而过，就像奔行的水流从礁石周围绕过一般，在女孩周围形成留出一个空隙。小小的空地上，女孩怔怔的看着男孩迅速远离的身影，不知所措。她腿上穿着的黑色长裤似乎因为刚才的纠缠而粘上了不少灰土，那是西顿酒店的制服。我迈步朝女孩走了过去。</p>
</p>
《鬼差马面》最新章节就到艾克小说网【www.ik555.net】 手机版【m.ik555.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