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收尸大队

    （一）

    原来是城墙上加固工事的弟兄们和收尸队的人发生了争吵。

    收尸队，一个早已经被历史淡忘的名词，每次提到这个名词的时候，都让人格外心酸。当时的中国，正经历着连年的战乱、饥饿和瘟疫，到处散落着不计其数的饿殍和弃尸。

    于是城市中很多官方和半官方的收尸队便应运而生－－－－不如说应劫而生吧！在今天的中国人看来，这是极其陌生的，但是这是不容忽视的历史。

    平时一个城市的收尸队，大多是当地的红十字会出一部分资金，出现尸体的街道保甲和街坊凑一部分钱，买一具简单的棺材，拉到野外集中存放，掩埋到乱葬岗，或者集中火化。

    各个部队的尸体一般情况下都是自己处理，可是现在不行啊，活的伤的都顾不上，只好找地方的收尸队来处理了。

    宝山的收尸队本来只有30多人，但是从八月十三号还是打仗，十几天的战火下来，这么点人忙不过来啊，于是城里那些无家可归的穷困潦倒的人们都参加了收尸的行列，到3营接防的时候，收尸队竟然有200多人之多。

    唉，有一点办法的老百姓都跑反了，谁在这里等死啊！

    从813开始，先后有四只部队和日本鬼子拉锯占领吴淞和狮子林，伤兵和前线很多尸体都拉到这里来集中，到了姚子青营来到这里，收尸队已经不知道该找谁要钱了！

    宝山南门防御阵地是3营3连的阵地，3连长王尚彪让收尸队尽快清理城墙上的尸体，但是收尸队的头头宋三正好逮到一个长官，就找他要算钱，王尚彪骂他发死人财，宋三不甘示弱，说自己是为了死人积德行善。

    这时候战士们发现收尸队的人竟然是先对尸体进行清理，甚至掰开死人嘴巴看看有没有金牙，想到自己也有可能为国战死，看到这些人如此亵渎自己战友的遗体，战士们怒不可遏，非要把那两个家伙从城墙上扔下去摔死！

    “住手！”匆忙赶到的彭小文制止这场混乱，彭小文尽管纨绔但是在部队里为人还是很豪迈，平时跟这些连排长基层军官和班长等老兵油子混的也人头很熟悉，大家也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一般他说的大家还给几分面子。

    “彭排长！”几个班长和士兵见了还给他敬了个礼。

    “小文公子，你怎么跑咱这地方来了？”彭小文是他手下挂名的见习排长，在汉口驻防时候和王尚彪混的最熟。

    “王连长！”彭小文正式地敬了个礼，本身下属见到上司敬礼是**的规矩，可是看到彭小文这么一本正经，王连长还是有点不习惯，他就没见这小子敬礼这么标准过。

    听王连长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彭小文略一沉吟，便对王尚彪说：“彪哥，你就按营长要求加固工事吧，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王尚彪巴不得不沾这种晦气的事情，忙不迭地答应了。

    也按照彭小文的要求，把那两个挣扎着吓的半死的收尸队的成员给放了。

    （二）

    两个搜尸体的收尸队的都是宝山县的乞丐，一个叫狗子，一个叫傻蛋，姓啥叫啥自己都不知道。

    本来打起仗来，有点办法的有点门路的都跑了，现在留在里面的象这些新加入收尸队的成员，那是属于一条烂命，到哪里都要饿死的人。

    但是彭小文意外发现宝山城里的这些人之后，产生了另外的想法，毕竟是200多个大老爷们，而且是给口饭就能卖命的人！

    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连长对彭小文态度还挺好，宋三就认为这个小伙子肯定不简单，虽然是社会的最底层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这些人眼皮子不活泛早饿死了。

    宋三安排手下继续干活，从下午开始已经收拢到深夜了，现在哪有什么棺材了，就用草席一卷，暂时堆放在西门外的乱葬岗旁边，一般就是等三天，没人认领的话，就集中火化处理。

    听宋三说，从八一三开打之后，到现在十七天时间，光从宝山县城内外的阵地上，就已经收整了四百九十多具被炸死的尸体。

    宋三是不会记错的，当初部队答应的是每具尸体一个大洋，包括购买薄木棺材人工和最后的火化处理都在内，宋三还是很负责任的，每个士兵能找到服装上姓名标记的他都取了下来，只有大约四十几个被炸碎的尸体他实在找不到，只是把数字记了下来。

    看着宋三身上那个包袱里一堆带着血腥和尸臭味的布片，彭小文眼睛在发酸，心在发抖。

    “真的不是俺们贪这些钱，俺们也知道长官们是为国捐躯，可是，俺这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吃饭，俺不干这活不要这钱给他们一口稀饭喝，俺娘还有俺五六个孩子那就是俺替她们收尸体啊！”宋三说着号啕大哭起来。

    “什么？你说，除了你们收尸队，这城里还有没走的老百姓？”彭小文大为吃惊。

    “去哪里去啊，人家都有个亲戚好投奔，俺们出了这个城，就只能是饿死在路边被野狗吃了，死在这里孬好俺还能一家人死在一起！”宋三说的很凄惨，是啊，但凡有个活路，谁愿意留在着死地啊！

    “走，带我去你那里看看！”彭小文的思想和当时的**是完全不同的，他丝毫没有看不起这些底层人的念头，在他眼里，这些就象后来他看到的那些大灾后的灾民一样，他们是最需要得到救助的群体。

    “哎呀长官，这可使不得啊，俺那那是人住的地方，不行不行，那俺可担当不起！”宋三住的那地方叫贫民窟都已经抬举他了，简直就是垃圾场，脏水横流，臭不可闻。

    “别罗嗦了，走吧，带路！”这是彭小文的本能，打仗是为了保护国家和领土，保护国家和领土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老百姓，不过当时的**是不可能有这个意识的。

    （三）

    看望那些老人孩子的场景，实在是不忍心说了，那种凄惨实在不忍心详细叙述，上百个收尸队的家人孩子就在脏水横流的窝棚里，孩子饿的已经没有气力去吃母亲干瘪的**，一个个蓬头垢面，现在夏天还没完全过去，成堆的苍蝇就落在人的头发上脸上，都没有人挥手去赶一下，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上全都是漠然，这哪里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彭小文拂袖而去，宋三等人在后面都瘫坐在地上，他们甚至都不想去追赶再讲要钱的事情，他们本能地认为@黄色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长官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臭气，人家能屈尊过来看自己一眼，已经是给自己面子了，再谈要钱，那简直是不识抬举。

    大概半个钟头不到，二狗跟傻蛋报信，说彭小文带着一队当兵的又回来的，宋三心想，这又过来干啥啊，难道真的要把俺们这些老娘孩子都扔到野地里去！

    彭小文带的是炊事班，抬着一口大锅，就在这里架上熬粥，还带来了一大蒸笼的馒头！

    富家子弟身上就不缺钱，彭小文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纸币，加上他刚刚找到那些军官们借到的，将近有八百多法币，全都塞到宋三的手里，宋三带着收尸队和一堆饿的半死的老人孩子，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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