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

    “等一会儿啊，”老头走远了，张虎小声说着，“小六，你俩负责看着这个张二孬，一会儿把他拉到东边那片那片树林里，等他醒了，审审他，看看张老三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小六想起来老头的马车，就问：“老头的马车咋办？”

    张虎说：“没事，我一会儿给他几个大洋押着。他的马车也就值几个大洋吧。这个事儿，不能叫老头知道了，他知道了全村的人都会知道，说不定会给咱们带了啥意外的麻烦。”

    等了好大一会儿，保长老头和太华赶着一辆马车过来，几个人把二孬抬到车上。看看二孬还在昏迷中。老头就要上车，张虎拦住说：

    “老先生，你就不要去了，我不走，让他们俩去送人。你要不放心的话，我先给你几个大洋押着，把车赶回来了你再把大洋还我，车钱我们出。你看这样行不行”

    老头想了想说：“也中。不过，我老了，你们要是跑了，我到哪里去找你们哪？你给我几个大洋押着，这也合理。等你们把我的马车赶回来我再还给你。不过，咱可说好了，你，你要是不回来呀，咳咳，哈哈，这几个大洋就归我啦不过，你们把我的马车买了，也不吃亏”看来老头还不糊涂。

    “老先生，我们是警察，不会卖你的马车的。走吧，你也回去睡觉吧。我们去送送他俩，这里路上不太平。”张虎说着，跟着马车走出了村子，向东一路走去。

    马车走出了村子，看不见老头了，张虎这才跳上马车，摇摇二孬，发现二孬还在昏迷中。张虎就使劲去掐二孬的人中，掐的二孬像猪一样“哼哼”着，就是不睁眼睛。这时候，张虎就知道这个土匪是在装晕，他一定是想寻找机会逃跑，一定是想着，这几个人不注意的时候，跳下马车，逃向这黑黢黢的夜里。这里才是他们的生息之地，随便跑个地方就很难找到他。

    “师父，他要是不说，一会儿找个地方把他毙了算了。要他啥用，还得送到开封，还要管他吃住，干脆毙了省事儿。”小六也觉得这个张二孬在装死狗，故意吓唬他。

    “中啊，等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问问他，他要还是装死狗，那就他把毙了算了。也省得咱们带着麻烦。张老三那是早晚跑不了的，有他没他都能找到张老三。再往前走几步吧。”张虎也是故意说给二孬听。

    走到一片槐树林处，那里有一道黄河涨水时冲出来的深沟，小六看了看说：“师父，就在这里把他处理了吧，将来谁问了，就说是他半路逃跑被击毙了。”

    张虎从车上跳下来，看看地形，用脚蹬了一下沟边的土，那土“呼啦”一声掉下来一批。“好，就这里吧，一会儿干脆把他勒死算了，勒死了没有动静，还省了咱们一发子弹。小六，你带绳子了没有？”

    “带了，我兜里装了一骨节，不是很长，勒死他没有问题。”说着，从兜里掏出一节绳子，在车旁使劲抖动了一下，还发出鞭子一样的响声。

    “好，开始吧。”

    几个人上去就要把二孬从车上脱下来。

    “别拉别拉别拉，我自己下来算了。你们比土匪还狠哪，真的要把我活生生勒死？”二孬忽地从车上坐了起来。

    “我当是你真的还昏迷着咧。我们也是没办法，你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死人吧，不管用啥办法都不好受。你说，这深更半夜的，胡乱打枪，惊动了村里的人，还当是土匪抢劫咧。干脆省点儿事儿，还是勒死简单。快点儿下车吧，配合一下，一袋烟功夫不到”

    小六一边说着，一边抖动手中的绳子。

    二孬想了半天，还是不想下来配合被勒死，就开始讲他的条件：“非要弄死我也中，我临死之前回去给俺爹俺娘磕个头中不中？他们养活我不容易，我死了也得尽一点孝吧？还有我老婆，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我得见她最后一面，这一点人情，你们不会不给吧？”

    “二孬啊，我对你说个办法可以不死，你把张老三藏到哪儿了告诉我，我就可以保你不死。这也算是你立了一功啊。”张虎走进二孬，附在车框上说。

    “你是说让我把三哥卖了？那要是这样，我回去还是会被俺张家人弄死，还落个贪生怕死，出卖兄弟，胆小鬼的坏名声，还不如教你们弄死好听。这个事儿我不能办。”二孬把脑袋一梗说。

    “你这样想，你就是不说，我们照样能找到他。你被我们逮住了，张老三那里没人管，最后还是要被活活的饿死。你想想，这饿死的滋味也不好受。你好好想想吧。”

    “谁说没人管，俺西张庄几百口人，没人不管三哥，我们是打富济贫，除暴安良，三哥说了，我们要学梁山好汉。俺们西张庄在这一带，谁敢欺负？不管到了哪里，只要一提西张庄，没人敢说个不字。你们警察也不咋的，自古兵匪一家，你们贪污勒索百姓，滥杀无辜，比土匪也强不到哪里去。哼！”好家伙，二孬真的把自己当成梁山好汉了，提起这件事，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看见二孬这幅英雄气概，张虎是又气又笑，他用手点点二孬的脑袋说：“你就吹牛吧你。你们西张庄是没人欺负了，你知道不知道，让你们祸害的村庄人家有多少，死在你们手里的，北沿儿的无辜百姓有多少，多上家庭毁在你们这帮土匪的手里，你们想过没有？你还梁山好汉呢，想想你们做过的恶事，刮了你们都不亏！”

    “这也不全怨我们，他们也杀过我们的人。”

    “你不去抢人家的东西，不去起人家的票，不去要人家的现大洋，守在自己家里过你的日子，他会跑到你西张庄来杀人？”

    一句话说得二孬无言了。他坐在车上半天没有言语。停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问道：“我要是把三哥藏的地方告诉你们，你们是不是就不杀我们了？”

    “杀不杀你们，我说了不算。我只知道，你们只要反抗，我就把你们就地正法。你们投降了，将来是不是能保住命，那要看法官咋说了。你们这些土匪都是要被审判的。这个时候，你其实没有资格给我讲条件，我只能说，放下枪肯定不会当场毙命，还能和家人见见面，说说话；不放下枪，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个事儿你拿主意吧。”

    张虎说完，直起身子，等着二孬回答。

    几个人都站在黑影里等着二孬回答，特别是那个小六，一直在用两只手抖动着那个短绳头；抖一下二孬哆嗦一下，把二孬吓得，不由得出了孬腔，说道：“我说你就别抖那绳子了好不好？你还不剩一枪把我毙了好。”这土匪们都是一个腔调，临死了也是犟劲不倒。

    “我抖我的，你想你的，我闲着不是没事儿可干嘛。”小六故意拿话气他。

    想了半天，二孬终于开口了，他说：“这样吧，你们把我放了，我回去和三哥商量商量，看他愿意不愿意投降。他万一不愿意了，你们该咋办就咋办吧。我保证回来，再给你们叫来一个人，他也是我们的人，这一回是俺仨一块儿回来的。三哥知道他没有杀过人，还胆小，就让他回家藏起来了。他是三哥的近本家兄弟。你们看这样中不中。”

    “那你要是跑了不回来咋办？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么？你哄小孩去吧。”小六又使劲抖了一下手中的断绳子。

    “你们这么多的人，我跑得了嘛我？我要是跑了，你们就开枪把我打死，这样总中了吧？我是说，三哥那里我得去说说看，他要是不愿意，我有啥办法呀？”

    张虎想了想说：“你说这话也行，不过你要是真的跑了，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用手比划了一下。

    “啪啪”，那边小六又使劲抖了几下绳子。

    “再说了，我们不怕你跑，你有家有口的，有爹有娘的，你能跑一辈子不回来？放你回去也行，你回去以后，要保证随叫随到，保证把那个小土匪一块领过来。张老三在哪里，你带我们去看看就行了，底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这样，你村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你出卖的张老三，也不会骂你不仗义。”张虎又过去给二孬出主意。

    “那不还是我出卖了三哥嘛！”二孬带着哭声说。看来，这个土匪真的是把他们当成梁山好汉了。

    “这样吧，我先把小娃叫来中不中？”小娃就是那个小土匪。二孬不停的讲着条件，“你们在我后头跟着，我把他叫出来交给你们，我要是跑了，你们就从后头把我打成马蜂窝。”说到底，二孬还是不想死。

    “好，君子一言。咱可得说话算话啊。走吧，我们派人跟着你，这一回就看你的了，说不定你还能立一功保住命咧。你没有看么，人家张狗旺就没事儿。”张虎鼓励着这个二土匪说。

    “中，走吧。”二孬蹭的一下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一下把几个人都弄惊了，急忙掏枪。

    张虎朝暗中的几个人摇摇手说：“别拦他，他只要不想活命，就让他跑吧。小六，你们跟着他先去带人，他要是耍花招，就把他带回来，我们在这里等着。你手里的绳子先放着，别扔，一会儿有用。”

    “啪啪”，小六抖了几下，说了一声：“好咧师父。”这就随着二孬向黑暗中的西张庄摸去。

    三个人进了村子，惊动了狗们，这些东西追着二孬他们叫唤。二孬也不理，领着小六他俩直接来到一家人的门前，这家人没有院墙，二孬上去敲门。

    “谁呀？”里边有人问。

    “二孬。”

    屋门很快就开了，二孬一闪进了屋。

    外面的两个人拿枪对着屋门，他们防止从屋里往外打枪。这可是土匪在暗处，警察在明处了。小六他俩闪在一旁，两眼不停的盯着屋门的动静。等了好大一会儿，屋门又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两个人，借着微弱的夜光，前面的明显是二孬，后头跟着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小六就暗自猜测，这个可能就是二孬说的小土匪小娃了。

    两个小土匪出了院子，来到门口，小六用枪指着那个瘦子说：“你就是小娃？你的枪咧？”

    “我没有抢，回来的时候，我交给三哥了。那都是三哥给的。”听话音就知道，这是一个涉足土匪行当不久的小土匪，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

    “他就是小娃。他以前没有跟过，他也没有杀过人。”二孬为小娃开脱着。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些解释，回去到了公堂之上，对审问的人说去吧。小六把枪一挥说：“走吧，回去再说。”

    就这样，二孬把这个土匪兄弟出卖给了剿匪队的人。他其实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就小娃这样的，藏着不如投降了好，将来可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不过，二孬这一辈子，最期码在西张庄，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被小六押着，回到了那个深沟处，等待着下一步的发落。刚来到沟边，二孬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他最担心的就是小六手里的那根断绳子，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那“啪啪”的声响。

    “我把人领来了。”二孬来到张虎的身后，怯生生的说。

    “好。”张虎猛地转过身来，“好，这算是你的第一功。这也证明了你说话算话。那张老三那里呢？”

    “还是我说过的，他不会听我的，我劝他也没有用。”

    “那你说的这个意思，只有消灭掉了？唉，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啊！那好吧，你带着我们去吧，我们去劝劝他。反正他也没有多少力气抵抗了，走吧？还等什么？”

    听见张虎不停催促着，二孬就是不想挪动脚步。催的急了，二孬用手一指小娃说：“他也知道，你们叫他带你们去呗，让他也立一功。”

    张虎扭头看了一眼小娃，问道：“你也知道张老三藏到哪里了？”

    小娃胆小，不敢大声说话，点了点头小声回答：“知道。”

    “那你跟我们去，你去劝劝他吧，叫他放下枪，出来投降。”

    “三哥他，他有伤，不会走路，得俩人扶着才能走路。”

    “行，只要他愿意放下枪，我们去把他扶出来，还可以送他到开封治伤，也不用在这里活受罪了。”张虎对小娃说着投降后的好事。

    这样说好了，几个人又把马车赶回到村口停住。小娃带着张虎他们，一直带到张老三住的那间老屋门前，小娃在黑影里用手一直说：“就是这个屋。”

    张虎说：“你去给张老三说说吧，让他把枪缴了，我们用马车把他送到开封去治伤，别在这里活受罪了。你给他说，只有向我们缴枪，这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抵抗，你也看了，只要死路一条。”

    “中啊，我去试试。你们可别开枪啊，我去劝劝三哥。”小娃说着，小心的来到门口，拍了几下门，叫着，“三哥，三哥，我是小娃啊。三哥，你睡着了？”说着，用手一推，门虚掩着，从里边没有栓。他抹黑到里间，叫着，“三哥，你睡了？”有往里摸，摸到床上，来回摸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着，“没有人哪，这是，这是走了？三哥走了。咋会走了呢？”说着，又回头摸出来，来到张虎他们跟前，小声说了一句，“没有。”

    大家都吃了一惊，张虎问：“咋会没有啊？”回过头去，厉声问二孬，“张二孬，这是咋回事儿？你敢骗我，看我一枪崩了你！”把枪对准二孬。

    二孬吓得急忙解释着：“我没有骗你，你不信问问他。”用手指指小娃。“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床上躺着，还喝了一碗鸡蛋汤。这两天好多了。咋会没有呢？叫我去看看。”说着，急匆匆的进去了，叫了一阵，在屋里摸了一回，也出来了。喃喃着，“不对呀，我走的时候还在呢？谁把他弄走了？”

    “谁？”张虎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我咋会知道呢？”二孬急忙摇头否认，他巴不得谁把张老三转移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巴不得这些人永远都找不到他。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这次他可以装糊涂了。

    张虎盯着二孬问：“我问你，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一听就知道你在撒谎，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对你说，那个绳子还等着你。我不会叫你听到五更的鸡叫，你信不信？”张虎此时也恼了，他没有想到这事儿会这样的节外生枝。

    二孬又用手一直小娃说：“你问他吧，他知道。”

    大家都把目光转下小娃，小娃吞吞吐吐的说：“不是我，我没有把三哥藏起来，我没有”

    “我问你，谁还知道这个地方。”

    “还有，还有，狗旺哥，他不会”

    没有听完下半截，张虎就把枪一挥说：“走，去张狗旺家。”

    来到了张狗旺的家里，小娃上前拍门，不一会儿，张狗旺从屋里出来，一看这个阵势，心里马上明白了一切，就等着这些人的问话。

    “你是张狗旺？”张虎走近前，看了一眼张狗旺，又往一边观察着。

    “我是狗旺。你是谁呀？”

    “我们是警察。我问你，要如实回答。张老三是你藏起来了？”

    “看你说这话，他一个大活人，我咋藏他呀，他又有家。”

    “他受伤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我还给他送过吃的咧。”

    “他现在在哪里？”

    “他不是在那个屋里住着么？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虎心里马上就有了答案，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看了一眼张狗旺，发现这个人比二孬小娃狡猾多了。他不想再问，就提醒了张狗旺一句说：“张狗旺，我只想对你说，窝藏土匪要犯是要杀头的。你要是知道张老三的下落，最好劝劝他缴枪自首，到时候，也许会保住一条命。顽抗到底，只有被枪打死。”

    看着这一群人走出了他家小院，张狗旺始终没有说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想不好的绝对不说，想好了的也是捡那要紧的说，别想让他多说一句废话。他虽然不会说言多必有失等至理名言，但是，他相信大男人家，话说多了不主贵。这就是张老三看中狗旺的重要一点，他和另一个土匪头目张导包正好相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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