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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凯尔莫罕 - 9.2 露宿荒野(上)

作者:月海星霜
    王玄等人告别猎户和民兵后,与东林一行商量接下来的计划。陆舟都在大道上停下,王玄同东林和玛利亚在两边车队之间碰头。听王玄和紫鸢简单的说明了情况之后,东林抱手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又转头一看玛利亚。身后几位同伴也在小声议论着,似乎对接下来的选择有些茫然。玛利亚便轻轻笑道:“找到那座要塞,或者说怪物的老巢之后又该如何?”

    “我的想法是,如果那座古代要塞果真存在,我们就将其占据,作为今后的领地和大本营。”王玄淡然道。

    “我们?也就是说,我们以后也可以把那里作为根据地吗?”玛利亚又意味深长而又得体的一笑道。

    “是的。一座要塞对于我们这几十个人来说也太大了,对于我们两边加起来都绰绰有余。更何况,你们原本是雇佣兵公会,如今举家来到北方,试图找一个地方落地生根。那么正好可以和我们结为同伙,同时依旧可以作为一个雇佣兵团活动。而我们大家都有了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王玄也微微一笑道。这时塞雷斯蒂亚也说:“而且你们马上还有第二批伙伴要来到北方,尽快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立身之处也好欢迎他们,不是吗?”

    “话虽如此,我们这些人手足够吗?况且我们还必须做到零伤亡。”东林也问道,不动声色的看着王玄。王玄泰然自若的说:“当然我们需要先观察情况。如果有机会的话,通过正确的计划和行动就可以做到。”

    东林闻言,只是思忖着一点头。身后的伙伴们也或是一点头,或暗自笑着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似乎都不反对。东林又一看玛利亚,玛利亚也看着他轻轻笑道:“有必要这么犹豫吗?”

    东林便一笑,回头一看众位兄弟,又一看王玄等人,意味深长道:“白岩城是北国首都,居亦不易。我们以后一段时间里恐怕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为什么要拒绝呢?不如就一起去瞧个究竟吧。”

    商议已定,陆舟便转向通往西北方的大道。前行不多时,只见太阳已薄西边天际,高耸的云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倦鸟的身影向着远处的林中翩然归去。天高地远,旷野上杳无人迹,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只有一片夕光融融,和一条孤零零的大道横穿大地向远山延伸。陆舟就迎着霞光,行驶在大道和旷野之上。

    王玄倚在走廊窗边,看着窗外不断掠过、似乎没有尽头却又似乎毫无变化的风景——无垠荒野落满霞光,孤落的大树和星罗棋布的灌木渐渐掠去,顿时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空旷和孤独感。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从前曾玩过的游戏、或看过的动画和电影中的世界,仿佛自己仍在热带的青山中狩猎、或是在干旱的草原上旅行,虽然那时的经历和画面已经模糊,却似乎又同眼前的风景重叠起来。尽管他以前也时常有这样的感觉,就连悠闲的下雨天从自家书房的窗户看着外面落雨的城市和阴霾的天空,也会莫名的放飞思绪、神游天外,想象着书本、电影、游戏甚至自己的想象中那些自己其实从未去过的世界。只不过这一次,他真的来到另一个世界,也让这种感受更为清晰而强烈。

    这时展扬从一旁走过,也站在一旁看着风景,说道:“这荒野虽然风景如画,但也并不太平啊……”

    “是啊……”王玄只是附和着点点头,仍是怔怔的看着风景。展扬又偏头一看他:“最近这些天都没有树妖的来信,不知道现在他在哪儿。”

    “在东塞克斯某个角落里呗。”王玄笑了笑。展扬也一笑道:“不过现在的‘瞭望’不比以前的游戏,是不是叫他尽快和我们汇合比较好?”

    “是啊……”王玄叹了口气、一摸头发,“我待会儿就给他发一封信件吧,不过说不定得一天后才能回。”

    他来到二楼车头的观景间——从这里可以一览前方的景色。扶桑姐姐一直坐在这里休憩,还有一位担任车长的猫人。王玄说道:“待会儿我们找一个安全避风的地方,准备在荒野上过夜吧。”

    扶桑姐姐和猫人都一点头,他又来到车顶甲板,一边向苍凉的旷野眺望,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吊坠。金澄澄的吊坠应是纯金制成,半个巴掌大小的方框中是一个犹如微缩的浑天仪一般的物件,浑天仪中悬浮着一个精细的蓝宝石指针。安娜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塞雷斯蒂亚也蹙眉道:“这就是……节点罗盘吗?”

    “是的。”王玄只是一笑——所谓“节点罗盘”,就是《瞭望online》里玩家可以用来搜索附近圣标的魔法道具。虽说泰拉瑞亚遍布着圣标,但总有一些时候需要尽快找到圣标却又不知圣标在何处,这时节点罗盘就显得必要起来。只不过这样好用的物件却并非玩家人手一个。

    王玄撒开银质链条,将坠饰吊在跟前。只见蓝宝石指针嗡嗡震动起来,并持续的指向荒野上的一个方向——看来在荒野上不远处就有一处圣标。

    根据罗盘的指示,陆舟又向前行进一会儿。不多时,便见在大道南侧的稍远处,在草原旷野上有一片碧蓝的水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泥土路通向那边。陆舟缓缓驶下大道,小心平缓的驶过荒野,不出几百米的距离便到达塘边。

    只见在塘边和两片陡峭的土坡下是一个良好的避风之处。避风处就是一片平坦坚实的土地,空地中央有一个石臼般的篝火坑,石坑边缘有着各种原始的雕刻——原来真的是一处圣标。四列陆舟便在空地的周围停下,只留了一面做出口。大家陆续下车,兴冲冲的扛出大大小小的露营装备和工具。猫人们也将牦牛、地龙和马匹从挽具下解开,牵到小湖边饮水吃草。王玄跟着朋友们在宽敞的空地上摆放桌椅板凳,准备搭建大帐和升起篝火。他抬头一看天,只见半边天空中云山向北涌动,似乎高处有西南劲风刮过,南边天空则高远而蔚蓝。

    “看来,今夜天气会不错啊。”东林也一看天,抱手笑道。王玄也一笑点点头,展扬又从一旁走过,也打趣的笑道:“是啊,不知道某人会不会羡慕我们。”

    而正当王玄一行准备安营扎寨时,在更往北方的东塞克斯荒野上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一个骑士行进在泥土马路上。此时日薄西山,霞光满天。瑟瑟秋风涌过旷野,卷起路上的落叶。天空中云海高耸,随风涌动,也不知是风雨欲来,还是将要放晴。马路穿过苍凉平阔的大地,经过一片田野和一棵高大而孤独的歪脖子树。旷野风景萧瑟而又秀美,灿灿霞光落满大地,也落在骑士的身上。只见他骑着一匹披甲的高头大马,自己也披挂着一身严密威武的板铠。板甲有着大地一般的土红色,缀着灰色的兽皮和褐色的皮革,又有着尖刺嶙峋的装饰、刻画着野兽鬼怪的形象,鬼怪的面孔和尖刺装饰上还点缀着莹莹的新绿色;粗犷威严的头盔上有着打孔的面罩,眼部开着两孔,两边还有着一对金属羚羊短角;背上还倒背着一把黑色长柄旋风斧。

    时候已经不早,骑士似乎正在寻找今夜落脚的地方,稍显急躁的驱马轻驰。他一路从凛风荒野赶来又穿过东塞克斯的草原,住过路边的农舍和旅店,也吃够了露宿荒野的苦头。霞光照在他的头盔上,也照亮他的眼睛和微蹙的眉头。他举目向前望去,看见在前方不远的马路拐弯处,有一栋木屋和一片小院在几棵大树旁。秋风吹动大树沙沙作响,夕光照在老旧的木屋上。窗中洒出昏黄的光芒,有人影从窗前闪过。那似乎是一处人家或客栈,在一天孤独的旅途后,乍看令人感到温馨和安宁。但再一看去,却又隐约透露着一丝异样。

    但骑士也不管这么多,只在院中下马,将马拴好,摘下头盔——只见他有着一头黑色中长发,脸庞线条分明,像是年轻时的瓦尔·基尔默,给人一种暴躁、干练却也狡黠的感觉。他咚咚敲响了屋门。不一会儿,一个妇人打开木门,抬起干皱的脸和一双浑浊的眼睛向他一看。骑士也向屋里一瞥——大厅里灯光昏黄,摆着数张桌子和条凳,似乎是一家家庭餐厅或旅店。

    妇人一见来者是个面容冷峻的武士,似乎也吓了一跳,颤巍巍的不敢直视。骑士尽量随和的一笑,说道:“你们这里看上去是个家庭旅店,可以投宿吗?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居然还有一家旅店。”

    骑士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向旁一摆头。妇人只是一点头,将门敞开,也意味深长道:“是啊……所以这个地方才需要一家旅店啊……”

    骑士走进屋里,妇人将门关上。顿时,萧瑟凉风就被挡在了外面。大厅里灯火昏黄而温暖,却没有任何客人。除了妇人之外,就只有在台后的男性,偌大的屋里只有这不喜欢言语的两口子。骑士在桌边落座,将战斧靠在桌上,,说道:“熟的牛肉或羊肉都可以,然后再来一碗炖菜和一壶麦芽酒。”

    妇人一点头,走向柜台去倒酒,老板从橱柜中端出小菜。骑士抬眼一番环视,只觉得屋里的家具陈设都老旧而且缺乏打理,周围的桌椅板凳似乎都很久没有用过,落着淡淡的水渍和灰尘。妇人端来酒水和小菜,放在桌上,又转身走开。骑士一边端起酒杯,一边看着妇人走向后厨通向地窖的楼梯。他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继续暗自打量周围。穿过台后的门向厨房里看去,可以看见通向地窖的楼梯,楼梯道里一片幽暗。老板兀自走进厨房,似乎是要准备饭菜。大厅里便只剩骑士一人,室内一片寂静,几乎只有壁炉里篝火的噼啪声。

    趁等待菜肴上桌的时候,他起身在厅里踱步,走到大厅一侧的窗户前向外面看去。只见院外一棵大树,零星的黄叶落在侧院的泥土里。侧院里有一小片菜地,泥土中的茎叶和菜苗却蔫皱枯黄,耷拉在土壤上。一旁的水井边搁着破桶,绞盘上的麻绳也落满肮脏的污渍。后院里也未传来牛羊猪鸡或任何家禽家畜的鸣叫,却只听见老板磨刀的声音。

    而且,骑士这时毫无征兆的感到一阵轻微的恍惚,有一阵莫名的乏力感在身体里窜过。他眉头一皱,回头向厨房前的前台一看,只见昏黄的灯火从门中洒出,却没有人影。他悄悄走向厨房门口,只见男主人正背对着房门、面对着旺盛的炉火专心致志的磨着刀,没有察觉到他。

    骑士便左手扶着腰间的四环长剑,蹑手蹑脚的缓缓向楼梯口走去。他走进幽暗的楼梯口,踩着落满灰尘的木制台阶往下。摇曳的火光就被抛在身后,隐约照进前方阴暗逼仄的楼梯。他轻手轻脚的顺着楼梯向下,空气中一股阴湿、发霉和灰尘的气味越来越浓,还隐约夹杂着一股腐臭味。

    地窖中一片阴暗寂静,酒桶木架上挂着蛛网和灰尘,一片微弱的烛光从楼梯侧后的深处洒出,落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他走进地窖,前脚踏上地面,右手扶着剑柄,侧歩转身向地窖内看去。只见地窖另一端的木架下搁着一张小桌,桌上燃烧着一截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晃在地窖内,投下木架和蛛网的影子,却无任何人影。但是在另一侧的木桶支架间还有两面落地大柜,虽然柜门紧闭,下方门缝里却淌出一股干涸粘稠的液体。他走向小桌又在柜前停下——那股腐臭的气味就是从柜中散发,柜门下淌出的液体仿佛就是死人的尸液。而在烛光的照映下,小桌老旧的木制桌面上也显现出一道干涸的血迹,仿佛已经渗进木面之中。

    骑士心头一沉,心中不详的预感此时已经变成了最坏的推断。他右手从腰间轻轻抽出长剑,左手放在柜门上,然后突然一掀——只见一个狰狞扭曲的面孔就藏在柜门后的阴影里,正是一只哥布林,柜中一旁还立着一具苍白的尸体。哥布林似乎也被骑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龇牙咧嘴的一叫便向他扑去,手持两把黑色匕首。骑士侧身一闪,迅速抬起左手扼住哥布林的喉咙,快得如毒蛇一口咬向猎物一般,然后一剑把哥布林捅了个透心凉。他又旋身把哥布林向地窖对面一甩,而正当他转身过去时,对面楼梯下的阴影中又是一个人影向他一扑——那人影双目无神,神色僵硬,正是之前那位妇人。他抬手一挡,妇人就无力的瘫倒在地。然而此时又是一个矮小的灰绿色身影从阴影中的木架上向他一窜,他瞬间便抬剑一档,把来袭的哥布林又推了回去。哥布林哐啷砸在木架上,但还未待它落地,骑士就一剑把它捅穿,钉在木架上。

    骑士把长剑收回,一看躺在地上的妇人。却见妇人只是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不停的抽搐着,无神的脸庞和双目中隐约闪现着一股抗拒和悲伤。而在另一边柜子里的尸体似乎是一个年轻人,死了也不知多久,应该就是这对老夫妻的儿子。骑士虽然不明白这一切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猜了个大概,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时,楼梯上又传来沉重的咚的一声。骑士又提剑走到楼梯前,抬头便看见老板就站在上方的出口。外面昏黄的火光此时显得格外明亮起来,照映着老板干瘦的身躯。他穿着一件染血的围裙,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骑士只觉得精神开始有些恍惚,身体渐渐乏力——看来是夫妻两人下的麻药开始起效了。他又抬头看向老板,老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扬起菜刀向下扑来。骑士正抬剑准备迎战,不想老板却踉跄一步跌倒在楼梯上,从楼梯上咚咚滚落下来,直到跌在骑士跟前的地面上,便扭着身躯躺在地上再也不动,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

    骑士低头看了看老板,又看向不远处仍在微微抽搐的妇人,漠然的脸上和紧蹙的浓眉间也有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收起剑,噔噔走上楼梯,抽出火把在厨房炉膛里点着,打翻屋里的坛坛罐罐、桌碗瓢盆,将桌布、油料甚至所有能够点燃的家什都全部放火点燃。旺盛的火光在屋里燃起,呛人的浓烟在厅中弥漫。骑士走过客厅,抄起自己的战斧放回背上,头也不回的推开大门。战马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大火而惊慌起来,他解开拴住的缰绳并简单安抚,然后翻身上马又转头一看。

    只见汹涌的火焰从木屋中涌了出来,窜上古老木片瓦顶。窗户中摇晃着熊熊火光,扑出滚滚浓烟。随着火焰的噼啪和呼啸,屋内传来一阵阵哐啷声,装饰壁挂都在纷纷坠落,整个木屋似乎也开始摇摇欲坠。那对老夫妻仍躺在地窖中,已被火海所包围。虽然他们之前或许还未算死去,但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骑士一拽缰绳,勒马冲出院子,在泥土马路上奔出。他在旷野间又回头看去,不远处大树下的木屋已渐要被火海吞没。他无声的一叹,回头只看西天残阳半没、红霞如血,前路茫茫不知该投往何处。他只是一抖缰绳,正要继续前进,忽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眼前一黑只觉得身体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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