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绝世武功的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我约着几位好友，挨家挨户上门报复，杀的那些仇家纷纷隐姓埋名躲藏。为了报仇，我花费大力气一一排查，查出一家便灭门一家。直到那次，我亲手杀掉仇家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看着孩子看着自己的无邪的眼光，我突然顿悟：冤冤相报何时了。江湖恩怨，本就不该报应在无辜孩子身上。仇家杀我的孩子，我杀仇家的孩子，说到底，我和那些仇家，都是一丘之貉，说不上谁更高尚。不过是拼谁的武功更高，谁的手段更狠毒罢了。

    想通这点的我，心灰意冷，对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江湖充满了厌倦。就在这个时候，我遇上了你爹。你爹是个奇人，他好像能识破人心。当初他与我只是饭馆偶遇，相互瞥了一眼，他便看出我内心的疲倦和生无可恋的沉重。

    于是，当天晚上，你爹便找机会与我长谈，规劝我忘掉过去江湖上的一切，从头开始做一个普通人。你爹还说，不论什么时候，幸福安乐的永远都是那些普通人，尤其是身怀绝技的普通人，比旁人更容易得到幸福，因为他们除了普通之外，只另有一手危急关头保护自己的能耐。

    你爹确实很有说服他们的天赋，我被你爹说服，就此跟着你爹，做了很普通的仆从，每天就是喂喂马，打扫打扫马圈，剩下的时间，就一个人喝酒度日。

    你爹不愿看着我颓废下去，就想方设法的给我安排了婚事，我又有了家，后来又有了孩子。我这才体会到，普通人的幸福和快乐，不是那些风光的江湖侠客所能理解的。

    就这样，自从孙平这孩子出生，我才算彻底从以往的江湖中走出来，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再不愿过回原来的江湖生涯。”

    “我爹是个商人，商人可不是普世的菩萨。我爹救你，肯定是有私心的。”孙维梁对商人太了解了，无利不起早，爹作为商人中的翘楚，也不可能例外，当下直接点出其中关键。

    “我知道。”孙忠义点头道，“你爹有仇家，为了提防仇家，你爹需要有充足的力量保卫自己。我身负武功，自然为你爹所看上。这点，你爹从一开始就没有瞒我。你爹的话很恳切，孙家的仇家，是否还存在于世，尚是未知数。只要孙家的仇家不出现，我就可以一直做我的普通人。要是很不幸，有那么一天，孙家的仇家出现，你爹希望我能站出来，保住孙家一条血脉。”

    “你是说，闻氏是否还有人存活于世，尚是未知之数？”孙维梁确实被惊到了。没想到折磨自己这么久的大仇家闻氏，很可能是孙氏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结果。

    如此一个大乌龙，害的孙维梁此后的谋划，都是以闻氏存在为背景。若闻氏真的不存在，那孙维梁所有针对闻氏的举措，就都成了无用功。因此造成各方面的浪费，只会让自己成为后世的笑料。

    “你难道见过确定的闻氏人吗？”孙忠义反问，“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就不能下完全肯定的答案。当初闻氏兄妹逃出去，兵荒马乱的，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那我们孙家就为了一个未必存在的仇家，费那么大功夫，岂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吗？我爹既然是成功的商人，他这么做，我有些想不通。”

    “咯咯，想不通就对啦。”孙忠义说道，“这可以说是你爹一生的得意之笔，岂是你这毛头小子就能参透其中奥妙的。”

    “忠叔你一定是知道的啦。快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会被憋死的。”孙维梁连忙拉着孙忠义的手，罕见的使用小孩子撒娇的口吻跟孙忠义说话。

    “咳咳，”孙忠义显然还没习惯孙维梁突然的撒娇，掩饰了一下，便说道，“是要准备告诉你的。”

    “你以为，你爹迁居府州，仅仅是为了避难吗？”孙忠义看着孙维梁，启发道。

    孙维梁猛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的一番议论，一下激动起来，“难道，老爷子是看中了府州的潜力吗？”

    “你小子都能看到的东西，你爹能看不出来？”孙忠义嗤了一声，笑道。

    “你爹是少有的天才，仅仅用来经商，实在是暴殄天物。”孙忠义说道，“而且，你爹看人的眼光很准。就像当初他一眼就能看透我一样，他一样也看透了当时的天下枭雄。

    他看出大宋不会重蹈那些短命王朝的覆辙，一定能站住脚跟。但大宋以恢复汉唐盛世为目标，不可能借重于一个商人的力量。所以，孙家若托身朝廷，顶天了就是一方富豪，上头政策少有风吹草动，孙家就有覆灭之忧。毕竟，孙家的财富，很容易引来官府的觊觎。

    你爹同样也看出，除却大宋，其他的小势力，都难以长久，但府州例外。”

    “喔？”孙维梁忍不住打断道，“老爷子何以如此肯定？”

    孙维梁很是好奇。自己是仗着穿越者的身份，这才能够睿智的锁定折氏。可爹不过一普通人，再怎么厉害，要看出折氏最终能够保住府州，还是有些夸张了。老爷子要真有这能力，岂不是堪比诸葛孔明了！

    “凭的就是人心。”孙忠义喝一口茶，很简洁的回答道。

    孙维梁知道孙忠义不会如此敷衍自己，后面一定还有话，便睁大眼睛盯着孙忠义，等待着后话。

    “南唐怎么被灭的？要说南唐事宋不够，不见得。那李煜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挡不住大宋军队南下。事后，李煜自己很委屈，南唐那些官员也很不忿：我们南唐对大宋已经够意思了，大宋应该没有理由攻打我们啊。

    太祖皇帝对此的回答相当霸气：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南唐此前表现出来的各种忠心，并非真正的忠心，而是想要保持南唐统治的手段。对此，大宋皇帝心知肚明，当然容不下他。

    定难军，也是千方百计想要保持住祖宗流传下来的土地，不愿归顺朝廷。结果呢，当今皇帝几个动作，便让定难军名存实亡，成为朝廷的五个州。

    相比之下，只有府州折氏，才是从内心里拥护朝廷，并没有用兵割据的丝毫意图。虽然折氏没有派遣人质到朝廷，也没有给朝廷上供多少贡品。但折氏的心在朝廷，皇帝自然能感受到折氏的忠心。

    再加上，府州一带汉人不多，折氏在府州经营日久，只有折氏才能稳住府州局势不致失控。

    所以，仅凭人心这一点，你爹就能断定折氏能够长久。而且，折氏并非皇族，甚至并非汉人，折氏急需一些杰出的汉人来帮助他们治理府州，与朝廷打交道。孙氏要是能够举族搬迁至府州，一定能得到折氏的重用。而且，凭借你爹的见识，也一定能成为折氏的左膀右臂。

    事实证明，你爹的这些远见，都一一成为事实。你爹厉害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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