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囚禁(书号:14487

正文 1

作者:小熊
    囚禁BY冰龙

    文案:

    「我想要拉着景昇陪我下地狱。」

    对宗明而言,这是最为极致的甜言蜜语了。

    我不懂什么叫做爱情

    ——我只知道我想要你,想要得到你。

    所以为了得到你,

    我可以践踏你的尊严,毁灭你的自信……

    我想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呐,景昇,我很残酷吧?

    望着闭合起来的门扉,如果不是被青年狠狠贯穿过的部位不时传来叫嚣的痛楚,吴景昇怎么也无法想像宗明是个喜欢男人神经又有病的变态。

    他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变态?

    他不认识这个变态……应该吧?

    至少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这个印象……这种外貌出色气质出众内心变态的人物,他真的从来不认识的才对啊……

    吴景昇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序幕

    他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

    这没什么,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他带的那群工人说:头儿,男人还是单身来得舒服,没黄脸婆在那里给你唧唧歪歪的,多好?

    他想也是,现在不像以前了,想以前他爸妈那时代,阿爸不爽了就打阿母,阿母不爽了就跟阿爸对掐,然后一堆干你老○的飞来丢去,日子多热闹啊?哪像现在有那个啥家暴防制中心,打老婆一个巴掌都可能被闹上新闻,从此变成知名人物。

    ……总之这世道啊,男人真命苦。

    命苦到不只会被女人压榨,更会莫名其妙地被另一个男人插。

    「景昇,嘴巴张开嘛。」

    吴景昇看着眼前那血脉贲张的性器,又抬眼看了看上方那个年纪似乎才二十多岁的青年,露出一脸「你有病」的表情。

    可以的话,吴景昇其实是更想一拳狠狠的揍过去……如果不是他的两手都被铐在床头,他肯定自己的拳头至少能把这个人的肋骨打断。

    「张开嘛。」青年撒娇似地说,但一把锐利的小刀抵在了吴景昇的喉咙,在灯光的反射下,那把小刀映照出冷冷的寒光……

    「……」识时务者为俊杰,吴景昇想起电视剧上说过的这句台词,他虽然只念到国中,基础的国文能力还是有的,立刻顺从无比地张开了嘴。

    青年那张俊美但透着苍白的脸笑了起来,很好看……只是某人现在只觉得很欠揍。青年将性器深深地插进吴景昇的喉头,让吴景昇感到想吐,而且还有一股雄性浓厚的味道充满他的鼻间。

    「不可以咬喔,要乖乖的。」说着,青年的两手抓着床头,腰部开始激烈地上下摇摆了起来。

    「唔……唔唔!」

    吴景昇感觉进出口腔的性器似乎要捅破他的喉咙,给他带来了强烈的不适和痛苦,可是青年却无视这些,一直不断地将性器深深插入,稍稍抽离,然后又是用力插入。

    「景昇,你好棒,你好棒……」

    「景昇,稍微吸它一下,对,就是这样……」

    青年低沉温润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安慰小孩子似的言语,吴景昇却只想自内心而发地诚恳说一句——干你老母的……

    又是几个激烈的抽插进出,同为男性,从青年的身体反应中吴景昇知道对方的高潮即将来到,果然很快地青年抽出了他的性器,用手掌撸动摩擦几下,白色液体完全喷发在吴景昇的脸上。

    感觉到脸上的黏液居然是对方的精液,吴景昇有一瞬间的错愕。

    颜射……他只在A片中看过的颜射……青年微喘着气,笑得就像一只餍足的猫,也不在乎吴景昇的脸上都是精液,在他的眉眼嘴角落下了细碎的吻。

    「景昇,景昇,景昇……」

    青年不断重复呼唤着吴景昇的名字,就像他和他之间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吴景昇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强迫他口交的青年。

    如果是恶梦,那就快点醒吧。在青年温柔的亲吻当中,吴景昇疲惫地闭上了眼。

    第一章

    吴景昇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的事情。

    因为要上工,他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才刚过五点,恰巧遇见从陪酒KTV回来的邻居。

    那陪酒小姐年纪比他大了两三岁,还生过两个孩子,不过风韵犹存,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比起那个和他离婚的黄脸婆好上不知多少倍。

    和陪酒小姐说了几句黄腔,又约好等这次工期结束,会带着他那一班工人去她的KTV捧捧场,之后便走出他那栋老旧公寓,打算去街口转角那间早餐店吃个馒头豆浆就直接往工地过去。

    深秋快要入冬的早晨已经带上微微透骨的凉意,街道上除了吴景昇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冻得吴景昇瑟瑟发抖,他连忙拉高外套的领子,虽然这件外套是用劣质棉,多少还有点御寒的作用。

    「吴先生?吴景昇先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吴景昇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一名戴着眼镜穿西装的男人。

    偶尔工地会有一些大老板来视察,那些大老板旁边通常都会有一两个秘书陪着,吴景昇学历低,看人的眼光自认还是有的,眼前男人的气质让他感觉很像那些秘书助理。

    「我就是,你是哪——」

    话没有来得及说完,背后忽然有人用帕子捂住他的口鼻,他只来得及挣扎几下,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他一醒过来,就发现他被铐在一张大床上,浑身光溜溜的,连内裤也没剩下。

    当下吴景昇是很惊慌的,他不停挣扎想要弄断手铐,显然徒劳无功,除了让链子和床头的艺术铁杆发出铿啷铿啷的声响以外,什么用也没有。

    「有人在吗?」

    「喂,有人在吗?!」

    「你们绑错人了,我穷到已经两年没换过内裤了!」

    「有没有人啊!没人也该有鬼回个一声吧!」

    叫了十分钟、骂了十分钟、哼哼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人理,吴景昇这才无奈地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六个字——他妈的见鬼了。

    这房间的装潢是吴景昇只见过没住过的华丽,跟欧洲宫廷似的,连天花板上的灯都是造价不斐的水晶吊灯。

    ……吴景昇开始怀疑这应该不是绑票吧?

    还是他已经老到跟不上时代,这年头肉票的居住环境已经上升到令人发指的美好了?

    说他老,他今年也才三十五岁啊……三十五岁就做到工头,连陪酒小姐都夸他算得上是事业有成了。

    蓦地,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一名穿着一身休闲服的青年走了进来。

    「景昇,我想你好久了。」

    青年用着熟稔的语气叫着吴景昇的名字,那温柔到挤得出水的目光让吴景昇头皮忍不住发麻。

    再然后,青年就在他诧异的视线中爬到这张柔软的大床上,拉下裤头的拉链,用小刀抵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口交。

    「景昇,你不高兴吗?因为我射在你的脸上?」

    青年坐在床边,一边表情无辜地问着,一边拿出纸巾将吴景昇脸上的精液轻轻擦去。

    「我本来想让你喝下去的,可是我又很想看到精液在你脸上的样子……果然很好看呢……」语末,青年认真地点了点头,附加一句:「我的景昇脸上有我的精液,很好看。」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他妈的你这个死变态!放开我!我要打死你!我绝对要打死你!」

    铁链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响,吴景昇拼命伸长了脖子,哪怕一口也好,他要狠狠咬下这个死变态的肉!

    吴景昇的豪言壮语刹那间平息了下来。

    青年温柔地笑着晃了晃手上的小刀,慢慢将它抵到吴景昇的胸口上。

    吴景昇吞了口唾液,感觉小刀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地划啊划,他浑身的鸡皮疙瘩也冒啊冒……

    青年噗嗤地笑了出声,一把抱住躺在床上的吴景昇,用脸颊磨蹭着吴景昇的胸口。

    「景昇,景昇,你好可爱……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一个三十多岁还有一身结实肌肉的男人会可爱?

    这辈子吴景昇只听过人家夸他有男人味,还没听过有人说他可爱……不过这不是吴景昇现在的重点。

    现在,被青年抱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吴景昇心中发凉,看来他不仅是遇上了变态,还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变态。吴景昇想起了以前乡下老家附近就有个脑筋有问题的邻居,平常都是傻笑无害的模样,有一天却忽然「起肖」,拿着菜刀见人就砍,重伤了好几个人……

    「景昇,你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青年的头颅靠在吴景昇的肩窝上,语气闷闷地问着。

    疯子绝对不能惹。吴景昇哆嗦嘴唇,「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青年猛地抬起头,眼瞳罩上一层寒霜,吴景昇战栗地屏息,感觉心脏有一刹那停止跳动,背后阵阵冷汗。下一转眼,青年又咧开嘴,像个小孩子一样地笑了起来,手指抚摸着吴景昇的眼角。

    「对喔,我还没跟景昇说我的名字呢……呐,景昇,叫我宗明,我想听你叫我宗明……」

    「宗、宗、宗明……」

    「再叫一次。」

    「宗明……」

    「再叫一次。」

    「宗明。」

    青年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原本在吴景昇眼角附近流连的指尖移到了嘴边。

    「景昇,再张开嘴一下好不好?」

    ……他有权力说不吗?惧怕于青年多变的面目,吴景昇顺从地张开了嘴——紧接而来的,是青年贪婪的深吻。

    如同狂风暴雨,青年席卷吴景昇口中的一切,追逐对方退缩的舌头用力吸吮,发出淫糜的接吻声响。

    青年高超的吻技连混迹三流声色场所多年的吴景昇也招架不住,急速跳动的心脏分不清是激情亦或是恐惧。当漫长的深吻结束,吴景昇从轻微的恍惚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知不觉间被分到青年的腰际两旁,而青年显然正准备掏出先前被收进裤裆里的肉刃。

    吴景昇有不好的预感。

    「等、等一下,你要做什么?我是男人!老子是男的你眼睛瞎了吗?!」

    吴景昇全身扭动,拼命挣扎想要摆脱眼前这诡异的姿势,可是两手被铐住,双腿又被分开的他根本难以撼动青年的禁箍。

    压制着吴景昇不断挣动的身体,青年微微蹙起了眉头。

    「景昇你不乖,不要动,一下子就好了。」

    吴景昇怒红了眼,吼道:「去你的不要动,现在要被当女人干的是我又不是你!快放开我!」

    「……你再动,信不信我直接拿刀子插进去?」青年沉凝了眼,目光微微扫向被他放在不远处的小刀。

    「被我当个女人干,还是被那把刀子干……景昇,你只能选一个。」

    青年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不追究内容,其实一点也听不出来威胁的味道,但听到内容的吴景昇全身顿时一僵。

    感觉到吴景昇的僵硬,青年这一次并没有出声安抚,只是拉高吴景昇的身体然后慢慢弯曲,直到吴景昇的双腿膝盖几乎超过他自己的肩头为止。

    这种弯曲身体到极限的动作让吴景昇拧紧了眉,发出一声痛哼,视觉的冲击更是让他感到无法言喻的难堪。

    他的性器软趴趴地倒在自己的腹部上,而在那之后……在那之后是青年坚硬的欲望,抵在那根本不可能容纳的部位。

    青年的肉刃在那个窄小部位慢慢地画圆。

    「不可能……进不去……绝对进不去……」吴景昇牙关打颤,惊恐地看着青年越发膨胀的肉刃。

    「进得去的,只是没有润滑,会比较难进去,而且会很痛。」

    青年淡淡说着,低头又是一个安抚似的亲吻落在吴景昇的额头,似乎正打算施行残酷虐行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可是痛才好……呐,景昇,只有很痛很痛,才能证明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从今以后,景昇你也只会有我这个男人。」

    面对自己即将被另一个男人强暴的事实,吴景昇崩溃了情绪,哽咽哭喊:「算我拜托你……我拜托你……是不是我有惹到你什么了?不管是什么事,我道歉、我下跪不行吗?我给你下跪不行吗……」

    「景昇,你什么错也没有。」看着吴景昇的崩溃,青年原本冷凝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只是我想要你而已。」

    在吴景昇的惊骇欲绝中,青年坚硬的肉刃一个挺进,不容拒绝地撬开了那窄小紧缩的地方。

    吴景昇的瞳孔一缩,发出凄厉的悲鸣。

    「——啊啊啊!」

    身体遭受撕裂的痛楚让吴景昇扭曲了五官,拼命挣扎被铐住的双手。

    「出去!你出去啊——!」

    紧绷没有经过扩张的穴口其实只是勉强容纳下了青年欲望的先端,但青年无视吴景昇惨白的脸色,两手紧紧扣进他的臀肉,缓慢而坚定地插入,直至完全没入,连肉刃下的囊袋都和他穴口后的臀瓣紧密相触为止。

    鲜血沿着两人紧密连接的地方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纯白的被单上,染成艳红的牡丹。

    将身体弯曲到极限的体位让吴景昇清楚看见青年的欲望是如何插进他的体内……他全身僵直到连扭开头也做不到,十指死死抓住床头的铁栏杆,咬紧着牙根,一动也不敢动……可是即使他不动,那种身体被贯穿撕裂的痛楚仍是一波波地无情向他袭来。

    青年长长吐出一口气,朝吴景昇露出纯良天真的微笑。

    「景昇,你好紧。」

    「拔、拔出去……」他近乎哭泣的恳求,「好痛……好痛……求求你拔出去……」

    以前在工地被钢材生生砸断腿骨的痛也比不上被眼前男人强暴的痛楚,有那么一瞬间,吴景昇想着死了还可能比较好受。

    「景昇,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青年保持同样的姿势不动。

    「宗明……宗明,求求你拔出去……」吴景昇感觉有一滴液体从眼眶滑落。

    青年的手指接住了吴景昇眼眶滑落的泪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入口……青年细细品味般地卷动舌头,嘴唇再度浮现一抹微笑。

    「不要。景昇,我才不要离开你。」

    语落,吴景昇体内的巨物猛然抽出,带出了淋漓鲜血,接着下一瞬,青年又是一个毫不留情地全部贯穿!

    「啊啊——!」

    吴景昇瞪大了眼,声嘶力竭惨叫着,青年却像是没有听见似地持续撞击他的体内深处,随着青年激烈的抽插,手铐不断晃动发出铿啷铿啷的声响。

    从吴景昇穴口撕裂流出的血液成了帮助青年侵犯的润滑剂,肉刃拔出些许,紧接而来的就是全力贯穿,肉刃的囊袋撞击在吴景昇的臀部,让广阔华丽的室内充满肉体的淫欲。

    「啊…!慢一点……求求你慢一点……我会死……我真的会死……」撕裂身体的巨痛已经让吴景昇顾不得男性的尊严,胡乱哭喊求饶。

    「不会的,不会的,景昇,我不会让你死……」

    青年强力摆动着腰部持续残酷的掠夺,却是无比温柔地将嘴唇印上吴景昇的眼角,吻去他所有流下的眼泪。

    「景昇,景昇,我的景昇,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一个人的了……」

    青年放下了吴景昇的双腿,刹那间吴景昇只觉天地一阵反转,眼前看到的已不再是青年,而是被他的冷汗浸湿的白色床单。

    青年拉高吴景昇的臀部,这种体位更有利于那坚硬的肉刃深入,吴景昇能感觉到对方的欲望在他腹中的清晰脉动。

    吴景昇全身忍不住一阵痉挛,紧紧吸住了体内的巨大……而这面临恐惧的身体本能反应,让后方的青年发出一声愉悦的粗重喘息。

    「不要……拜托你不要了……」吴景昇呜咽着摇头。

    「乖一点,景昇乖乖的,很快就好了。」

    青年细细亲吻吴景昇黝黑的背脊,因长年在工地工作的关系,他的皮肤绝对称不上细致,更甚至能用粗糙来形容,可就算是这样,依然吸引着青年流连忘返。

    「景昇,景昇,我的景昇……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放开你……绝对不要放开你……」

    甜腻的轻喃细语,却更像是来自地狱的低声叹息。

    青年的唇离开吴景昇的背部,一双手掌强硬地抓住他的腰际,再度挺动了起来。

    一开始青年还顾及着吴景昇,只是缓慢地律动,可没过多久,青年的律动猛然加快,每一次抽引撞击的地方传来原始的肉欲节奏。

    「啊啊!啊……!」

    吴景昇揪紧床头的十指泛白,臀部被高高拉起,青年的操弄让他原本声嘶力竭的惨叫逐渐变成低低的悲鸣,伴随着悲鸣的,是一阵阵用力顶撞的残虐。

    第二章

    吴景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全身的骨头像被人打断了一样,疼得厉害。尤其是下半身那可耻的地方刺刺肿痛着,还有一股湿润的液体缓缓向外流出去。

    混杂着鲜血的精液。

    意识到这点的吴景昇面色发白。

    「我全部都射进去了,景昇的那个地方吃得很愉快,几乎把我给榨干了。」坐在床边的青年宗明赤裸着上半身,轻轻抚摸吴景昇汗湿的头发,俊美的脸上充满纯真的笑意。

    「不过景昇的体力还不够好喔,才做那么几下就昏过去了,我本来还想看当我射进去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吴景昇逃避似地闭上了眼,要是可以他还想捂着耳朵当作他什么都听不见……他怨恨眼前拥有多种面孔的宗明,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

    宗明的右手温柔地捏了捏吴景昇胸前的红点,感受到刺激的茱萸很快地挺立了起来。

    「唔,不、不要……」吴景昇惊恐地张开眼拒绝,但发出的嗓音嘶哑干涩得难以成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知道,景昇,我之前累坏你了……放轻松一点,我不会再做了。」宗明低头含了一下心脏之上的那点挺立,舌尖若有似无地滑过,激起底下身体的战栗。宗明用着温柔和煦的声音说道:「我只是觉得它们很可爱,想亲一亲而已。」

    说到这里,宗明眉头忽然一皱,顿时吓得吴景昇不知如何是好,担心眼前的人是不是又要变脸了?

    宗明朝他安抚地笑了笑,便行如流水般地优雅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排锭状的药物。

    看到吴景昇望着他,宗明笑着挥了挥手中的药,说道:「景昇,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吃了以后你不会感觉那么痛喔。」

    吴景昇摇头,神情带上了慌恐,他想青年手中的药物应该是毒品……他带过的几个工人染上毒瘾,后来工地的老板一知道这件事,宁可多花些遣散费也要请他们辞职,毕竟染上毒瘾的工人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只要不走出毒品的诱惑,他们这辈子全完了。

    见吴景昇拒绝,宗明也不强迫,自顾自地拆了两颗混着水吞了下去。

    「……呐,景昇,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垂散在前额的发丝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光辉,他的侧脸勾画出优美如画的弧度,犹如不存在真实的梦境。

    宗明的表情有些恍惚,与其说他是在问着吴景昇,倒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幸福啊……本来是只要一直看着你就满足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话语一停,宗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我想,没有为什么,因为只要是人,都是会改变的吧。」

    鬼才知道这疯子在说些什么。吴景昇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脑袋装满了水泥,他完全搞不懂宗明想要表达什么。

    宗明走到床边,俯低身在吴景昇的嘴边不带情欲地落下一吻。

    「景昇很累了,休息吧。」

    宗明深情地看了吴景昇一眼,步伐从容而优雅地走出了房门。

    喀擦一声,望着闭合起来的门扉,如果不是被青年狠狠贯穿过的部位不时传来叫嚣的痛楚,吴景昇怎么也无法想像宗明是个喜欢男人神经又有病的变态。

    他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变态?

    他不认识这个变态……应该吧?至少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这个印象……这种外貌出色气质出众内心变态的人物,他真的从来不认识的才对啊……

    吴景昇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们离婚吧。」

    女人坐在他的对面,一脸凝重地拿出离婚同意书。

    他愣了一愣,问道:「你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

    这阵子闲言闲语他听得不少,据说黄脸婆跟一个西装男走得很近,甚至西装男都开车到家里来接黄脸婆去看电影了……这件事连他带的那群工人都听到流言蜚语,跑来叫他注意注意点黄脸婆,别让她跟西装男跑了。

    女人嘲讽地笑了起来,「我给你戴绿帽,你一点也不生气。」

    「好聚好散啊,这年头不就是流行这样?我听说那男人在什么中小企业上班,称不上有钱,不过有房有车,比我好多了。」这是他的真话,他都三十五了,别说房子,车子也没有一台。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仰头便是灌了很大一口,痛快地呼出口气。

    下工洗澡之后再来瓶冰啤酒,果然是人间至乐啊!

    「吴、景、昇!」

    女人怒吼他的名字,可看到对方望向她的眼神淡漠而毫不在乎,那股怒气转眼消散离去。

    女人颓败地捂住了脸,一滴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从以前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啊……结果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将手中的啤酒喝得干净。

    吴景昇张开眼睛。

    不像先前的短暂昏迷,这次他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吴景昇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清理过,而这次醒来,那个叫做宗明的疯子不在房间里,手上的手铐也被解了下来,床边还「贴心」的放了一套衣服和一根拐杖。

    ——这意思是说他可以离开了吗?

    虽然身体剧痛不断,吴景昇仍是艰难地穿上质料舒适的衣服,靠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门还是锁着的。

    吴景昇叹了口气,想走回床上躺着……在转身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书桌上摆着一堆东西。

    吴景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顾不得疼痛,他慌乱地跑到桌边,看着这张价格不斐的实木桌上摆着一面镜子,还有一堆排列整齐的颜料。

    吴景昇伸出了手,指尖颤抖着沾了一点颜料涂抹在手背上……光凭如此简单的动作,吴景昇就判断出这不是极伤皮肤的广告颜料,而是经过调配的特制颜料。

    愣愣地注视那些颜料,吴景昇的心思恍然间回到了年少时代,那长相粗犷充满煞气的老面师在拿起画笔时,神情瞬间变得专注温和,就像是在进行世界上最神圣的工作一样,画出一张张细腻的脸谱……

    他还清楚记得,当时老面师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阿昇,很多人瞧不起家将团,可是我们一定得瞧得起自己,证明给那些人看,家将团不是一堆流氓和无可救药的少年仔……

    鬼使神差般,吴景昇的手伸向画笔,就在要碰上画笔的那一刹那,他停住了手,久久不动。

    「你不开面吗?」

    一道低沉的声线从背后传来,吴景昇的全身一震,却没有回过头。

    他应该要害怕地躲开背后的青年,或者愤怒地将那个青年狂揍一顿……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默默收回手,拄着拐杖走回床边坐下,像是刚才的失神从来不存在。

    宗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吴景昇的对面,后者径自低头,仿若未觉。

    无声的沉默持续了许久,宗明缓缓开口说道:「八家将和官将首是有哪里不同吗?我只知道官将首会装一对獠牙,很像是吸血鬼。」

    吴景昇抬头瞅了宗明一眼,眼神明白透露出他不相信眼前的青年会不知道八家将和官将首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许很多人不清楚,但既然宗明连开面用的特制颜料都准备出来了,还知道什么叫做开面,对阵头文化就算不甚理解,也该清楚一二才对。

    不过拿官将首和吸血鬼比较……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啊。

    在传说中,官将首的前身是妖怪魑魅,后来被地藏王收为护法,奉旨庇荫民间,和西方那种有害无益的吸血鬼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宗明淡淡地笑了笑,「我想听你说,那些枯燥的知识从景昇的嘴里说出来会变成最美妙的乐章。」

    吴景昇嘴角一个抽搐,他无法理解宗明怎么可以把这种肉麻到会令人反胃的话语说得如此顺口?

    变态的思维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尤其是一个喜欢强暴老男人的变态……

    所以吴景昇闭着嘴,以沉默代替回答。

    宗明歪歪头,笑得天真又无邪,「景昇不说给我听的话,那我们来做爱吧?不然景昇不肯理我。」

    宗明话说得理所当然,其中还包含被拒绝的委屈,像极了一名讨要赔偿的受害人……事实上是角色颠倒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吴景昇拳头握起,指甲刺进掌肉……些微的痛楚远远比不上那可耻部位叫嚣的剧痛,先前宗明带给他的屈辱和恐惧,让他只能选择妥协。

    「要区分八家将和官将首,除了官将首多了一对獠牙以外,还可以从人数去判断,八家将的人数是双,官将首是单……」这些话,吴景昇无比流利地从口中吐出。

    少年时代的他,对国文历史只要死背就能拿分的科目一点也没有学习动力,反倒是这些枯燥的文字深深刻进他的骨髓,融入他的血液……

    为什么?

    连他自己也想问,为什么?

    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这些东西仿佛被他每日每夜的反复背诵,一点也不陌生。

    当初他的师兄笑着问他:昇仔,这些你都能背得熟,怎么你国文历史都拿满江红?

    他那时候也笑着反问:师兄,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为什么你考试也跟我一样拿满江红?

    然后,他们一堆聚在一起的师兄弟都大笑了起来……

    对别人来说,那是多么无聊又没用的事情?可是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些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就像是原本空荡荡的瓶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它甘心填满的水。

    「景昇,你记得好熟啊。」宗明笑眯着眼,看似无心地问着:「过了这么多年,你明明都还那么喜欢,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放弃呢?」

    吴景昇眼瞳一缩,猛地扑到宗明的身上,惯性作用让他们两人狠狠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身体与地面的撞击发出一声闷重的声响。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他妈的懂什么!」吴景昇死死揪着宗明的衣领一脸疯狂地拼命摇晃对方的身体,「你调查我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明明都快要忘记了!」

    相对于吴景昇的激动,宗明一瞬也不移地静静凝视着他。

    「景昇,你从来没有忘记。」

    宗明抬起手,指尖温柔地在吴景昇粗糙的脸上游移,「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你怎么可能忘得了?」

    吴景昇双眼充满血丝,颤抖着嘴唇。

    该忘记的。

    却又怎么也忘不了。

    那是一生的劫,一世的难,哪怕只有满满的苦涩和后悔,也是放不开,舍不下。

    ——阿昇,如果连你也瞧不起自己,那你这辈子就完了。

    ——阿昇,你没有跳八家将的资格,你会被神明处罚!

    ——就是有你这种人!咱们八家将才会一直被人看不起!

    ——垃圾!败类!

    吴景昇拍开宗明的手,想躲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那柔软宽阔的床铺只在他的旁边而已,可是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径自慌乱地退缩在角落。

    看着瑟缩颤抖的吴景昇,宗明的脸上竟是缓缓绽开一抹温柔似水的微笑。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任何人见了这美好的微笑也不由心荡神驰,但现在的情景之下,反倒让人觉得诡异。

    「景昇,你为什么要逃避呢?你明明没办法忘记啊。」宗明微微弯下身,举起手想要碰触吴景昇的头发,对方恐慌的躲了开来……宗明脸色不变,坚定地抓住吴景昇前额的落发。

    「景昇,景昇……我可爱的景昇……」

    宗明不断呼唤吴景昇的名字,那美好的笑容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呼唤,逐渐加深、加深……吴景昇紧紧捂住了双耳。

    宗明抓住他前额落发的右手轻轻探向他的后颈,抚摸他后颈的皮肤,像是在安抚一只猫,吴景昇却觉得那保养精致的手指随时可能扭断他的脖子。

    「景昇,我想看你开面。」

    「景昇,我想看你跳八家将的样子,一定很威风凛凛。」

    「景昇,理我嘛,不要不理我……」

    男人没有扭断他的脖子,只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吴景昇的后颈……

    似水温柔。

    然而,吴景昇只感到一股冷意透入脊髓,直达体内深处。

    第三章

    国二那年吴景昇常常跷课,晚上也时常不回家跟着朋友去飙车,一群人在大马路上肆意嚎叫,看见不爽的车子就砸烂,看见不爽的人就上去群殴。那时吴景昇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爽快,比在学校混日子好多了。

    老母受不了他的叛逆,硬抓着他到附近的城隍庙,经由庙公的介绍加入了八家将团。

    刚开始他非常抵触,心里嫌弃八家将很俗很土,一点也没有流行的Feel,逃过几次,最后都被他的师兄们给抓了回来。

    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的师兄们就算没动手教训,但冷冷的眼神一瞪,光是那凛然凶悍的气势就叫吴景昇双腿发软,乖乖听话的装孙子了。

    慢慢地,吴景昇觉得八家将还挺有趣的,师兄弟之间透过嚼槟榔、抽香烟这些「俗搁有力」的相处方式增进感情,虽然吴景昇还没到法定年龄,可谁管那么多啊?别说吴景昇自己不在意了,师兄们也都会趁团主不在时丢几颗槟榔、几根香烟给他,边享受边聊天打屁。

    这要是在学校被抓到,至少是一支小过外加老师说教;被团主发现,他们得到的处罚就是绕着练习用的空地跑上二、三十几圈,跑下来大家都累垮了,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然后大家对看一眼,莫名其妙大笑起来,继续乐此不疲地享受,继续乐此不疲地被团主教训。

    这样不受教的徒弟们,团主面上生气,眼神带着无奈的宠溺。

    团主说抽抽烟嚼嚼槟榔没什么,功课不好也没什么,只要大家有心学习八家将,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大家都是他心爱的徒弟。

    「我以前常飙车,看不顺眼就一伙人上去围殴……」吴景昇一脸心虚,他当时认为那样的自己不可一世,很屌很潇洒,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傻逼的,不一伙人聚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敢做。

    听吴景昇这么说,团主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那加入团里以后,还有去飙车打架吗?」

    他摇头。

    「知道错了就改,不要再犯。这样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徒弟。」

    那时看着团主,吴景昇心想要是学校的老师也能这样多好?他不喜欢念书,成绩不好,学校的老师对他不上心;他学坏后,老师最担心的是他带坏其他的同学,总会用特殊的眼光看待他。

    吴景昇脱离了他以前的圈子,被那些朋友狠狠揍了一顿,因为他们认为吴景昇没有义气。不过他们也只敢对吴景昇动手,要他们去呛家将团他们也害怕,毕竟有些团员是混混出身,师兄们的凶横恶脸,还有手臂上头的左青龙右白虎就够他们胆战心惊的。

    他养了半个月伤,回到团里的第一天,团主自掏腰包请了所有人一顿。

    学校还是很无聊,但团主和师兄们都说学历很重要,而且不能将家将团当成逃避学校的庇护所……既然这样,那他就勉为其难的去上学吧。

    每天下课后和每个假日,吴景昇都会去家将团报到训练。学阵舞步伐时,师兄还会抽空教他怎么打大鼓,「咚咚咚」按照一定节奏敲打,让他的心情都澎湃起来。

    吴景昇最喜欢的是看团里的老面师「开面」,随着老面师的一笔一画,师兄勉强还算温和的五官会渐渐变得威严无比。

    以前看到阵头时,吴景昇很不屑八家将的面谱,既难看又俗气,搞不懂那些人怎么还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后来才知道,并不是画了脸谱很了不起,而是开面以后就不能随意交谈、说笑,也禁槟榔、香烟、喝酒等等之类大伙儿最爱的东西,表示对神明的尊敬。

    吴景昇曾经问过几位师兄,他们以前在学校时都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怎么这么遵守这些规矩?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明才去尊敬吗?

    几乎所有的师兄们都回答不出来,但有一位师兄认真想了很久的时间,给吴景昇一个答案。

    「本来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久而久之就觉得这是我做得到,也想主动去做的事情……很多人都认为八家将是不良仔聚集的地方,开面什么的也只是我们这些不良仔自以为很酷很炫。可是就算被这样认为,我也想保持这种坚持八家将传统的态度,这样我才可以抬起胸膛,说我真的脱离了以前的生活,现在是认真的在过日子。」

    吴景昇似懂非懂,但也大概明白八家将对师兄们的重要,信仰或许占了一部份,更多的可以说是对自我的肯定。

    ——「那件事情」之后,吴景昇被赶出家将团,时间过了好多、好多年。可是时至今日,他仍是清楚记得师兄们疲累不堪,却执着练习的身影;也清楚记得第一次老面师为他开面时,他忍不住心跳加快,雀跃万分的期待……

    吴景昇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

    每天宗明都会强迫他做爱,床上、地板、桌子、门边……这个房间的每个地方,都成为宗明做爱的场所。

    吴景昇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不再反抗,因为有一次他反抗得太过厉害,宗明便将他绑在床上,脚踝连着大腿被绑,想要伸直腿也办不到,宗明就这个姿势毫不厌烦地做了整整两天,做到吴景昇的后穴根本无法密合。

    被男人操到昏过去,醒过来后又被男人操到昏过去,男人的性物就连睡着时也没有离开他的身体……那两天成为吴景昇的恶梦,后来只要宗明说「不乖的话要把你绑起来喔」,吴景昇就不敢拒绝他的一切要求。

    「景昇,屁股再翘高一点……对,就是这样,景昇真乖……」

    听话地抬高臀部,方便男人的性器深入体内。在男人一阵猛然的狂乱之后,肠壁感受到炙热的液体喷洒出来,吴景昇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无力喘息。

    宗明离开床铺,没有多久就回来了,拿着一盆清水和毛巾,擦拭清理吴景昇的身体。

    「景昇最近越来越习惯了呢。」他将手指探入那缓缓流出白色液体的穴口,轻轻笑出了声,「景昇你感觉到了吗?手指才插进去而已,你那里就迫不及待的收缩起来,希望我更插进去一点,好像贪吃的小孩子。」

    男人的手指整根没入,随着手指的完全插进,略显红肿的穴口汩汩流出更多的精液。

    看似清理的动作令早已习惯被侵犯的身体起了反应,吴景昇紧揪身下的床单,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可耻的呻吟,以免激起宗明的性欲。

    这个男人就像一条发情的公狗,无时无刻都想做爱。

    宗明将吴景昇的身体清理干净,服侍着吴景昇穿上衣物——服侍,贴切来说是像小女孩玩洋娃娃一样,宗明非常喜欢这样做,不允许吴景昇在穿衣的过程中有任何自主的行为。

    「我想带景昇去一个地方,景昇可以出这间屋子了喔。」

    吴景昇讶异地看向宗明,这么多天来他都只能关在这个房间里,他甚至还想过他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能踏出这个房间了!吴景昇为如此简单就兴奋快乐的自己感到可怜,却还是忙不迭地点头站了起来。

    后穴传来的酸麻有点难受,不过还在能够忍耐的范围,他这种长期做工培养出的体能和耐力很多年轻人都得甘拜下风。

    「能出去景昇很高兴呢,景昇高兴我也高兴,但是……」宗明抚摸着吴景昇残留性爱余韵的微红面颊,勾起嘴角一笑,说:「但是景昇不可以有想要逃走的念头,一点点也不可以,我舍不得对你动粗,对你的父母亲就不一样了。」

    「……我不会逃走的。」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的年轻人威胁,更叫人无力的是他居然只能乖乖接受……宗明每天都会放映一段他父母目前生活的视频,这当然不是好心给多年没见过父母的吴景昇一解思慕之情,而是直白的恐吓。

    多年不见的父母头发花白了许多,阿爸以前健硕的身躯变得佝偻,阿母的双肩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更加瘦弱……

    全都是他的错。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筹措那笔和解金,他们也不用拿出所有的存款和卖掉祖传的老屋。他每个月都会定时汇钱到他们的户头,可是扣掉基本开销,一个月最多最多也只能汇给他们一万到一万五千块左右,那还是他咬碎牙齿硬挤出来的钱。

    这些年来要不是他固定汇钱,说不定阿爸阿母会以为他死在哪个地方了吧?他天真的以为有自己每个月固定汇的那一万多块,加上劳保的老年给付,阿爸阿母的日子就算不会过得很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天真了。

    没有了老屋,父母只能靠租房过日子;阿爸健壮时还能去工地上班……可现在老了,有哪个工地肯请?老人家又是大小病不断……那老年给付和一万块,根本难以支撑两位老人家的生活。

    当看到视频中阿爸阿母推着车,沿街捡着破烂到资源回收场换取那少少的一两百块时,吴景昇泛红了眼眶。

    「景昇,只要你乖,每个月我会用你的名义多汇点钱给他们。」

    「景昇,只要你乖,我会叫人好好照顾他们,不让他们风吹雨淋也得出门。」

    「景昇,只要你乖……」

    耳边的每一字一句都重击在吴景昇的软肋上,言语将他层层捆绑起来,成为无法挣脱的枷锁。

    宗明牵住他的手,带他走出门外。

    这是一间很大、很漂亮的屋子。吴景昇搜遍贫乏的脑袋只能想到这几个词汇,屋内的装潢布置远不是他所能想像,浑然就是另一个世界。

    外头放眼望去是满片的翠绿青山,广阔的天地令原本沉闷郁结的心情都不由得开阔起来。

    「景昇喜欢这里吗?我很喜欢呢,希望景昇也会喜欢。」宗明双手环抱着吴景昇的腰部,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这里很清静,整座山都在我的名下,所以不会有其他人……等以后景昇变得更乖更乖一点,我就让景昇出房间,在这座山里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宗明的语气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似的宠溺,吴景昇却不敢反驳。

    「我很想带景昇好好认识一下环境,不过时间可能会来不及,等回来再说吧。」

    出了大门,门口停着一辆吴景昇说不出名字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价值不斐的轿车,车旁还站着一个让他很眼熟的人。

    ——是那个眼镜男!

    「吴先生您好,很抱歉到现在才能对您自我介绍。敝姓周,您叫我小周就可以了。」

    对吴景昇吃人般的凶狠眼神视而不见,小周露出一抹神情自若的微笑。

    「我是宗明先生的助理,多功能助理,工作范围广泛,从开车当司机到学人玩绑架都是必须的。」

    「因为小周你很闲啊。」宗明示意吴景昇坐进车子里,他跟着坐在旁边,「如果小周你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不介意你提出辞职。」

    「哦,那算了。这年头要找这么高薪的工作很困难,我不介意您把我当成哆啦A梦。」

    小周调整一下后照镜,发动了引擎。

    吴景昇一直很安静,他不知道宗明想带他去哪里,以他现在的状况,哪怕宗明是要把他载去海边灌水泥沉尸,为了父母的安全,他也只好认了。

    下山的道路弯弯曲曲,但是路况修整得不错,小周的开车技术也很好,让人没有感觉到一点晕车的恶心。

    下了山,从指示路标中吴景昇知道他是在北部,准备要开往南下的高速公路。

    小周似乎是觉得车内太过安静,得到宗明的同意,打开了路况转播的频道。

    一路上宗明握着吴景昇的手,把玩着对方粗糙的皮肤和长茧的指节,嘴角微微勾起,宛如是在做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中途上过一次休息站,接着继续一路南下,直到下了交流道出口。

    「景昇,我有点难过。」宗明突然垂下眼,一脸委屈又略带消沉地说:「为什么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呢?」

    吴景昇一个颤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对,是『宗明,你要带我去哪里?』才对。可以的话,声音甜腻一点,撒娇的口吻更好,我会很开心的。」

    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用甜腻的声音撒娇?宗明敢说吴景昇不敢做。别说做不出来了,就算做得出来他的心理也很难接受驾驶座还有个小周在。

    宗明手指轻轻摩挲着男人的掌心,「好吧,不要甜腻,也不要撒娇,只要加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我对你很好,对吧?景昇。」

    对于宗明的最后一句话,吴景昇不做回应。他鹦鹉学舌地说:「宗明,你要带我去哪里?」

    宗明笑开了脸,随手将落在脸颊边的碎发顺到耳后。

    「秘密。我不告诉你,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想来宗明就是想说这句话,所以才会缠着吴景昇要他问那个问题。

    吴景昇无法理解宗明的开心,这在他看起来很无聊,或许是他老了,也或许是他是个正常人,才会不懂一个变态的思考逻辑。

    时间已经是晚上,随着车子的行驶方向,两边马路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一些流动摊贩。

    「前面有交通管制,车子开不过去了。」小周对着后照镜露出歉意的微笑。「我去找停车位,顺便逛逛街,要回去的时候请打手机给我。」

    这句话当然是对宗明说的,吴景昇自己的那台古董手机早不知道沉到哪条河去了吧?嗯,也可能是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在下车前宗明又吃了几片白色药物。吴景昇觉得宗明的毒瘾挺大的,一天会吃个四、五次以上。

    宗明买了两份大肠包小肠和两杯青草茶,一身高级服饰和明显不同的气质,让他在纷扰的群众中是那般引人注目。吴景昇发现在他排队购买时有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性试图搭讪他,被他有礼而疏离地拒绝了。

    这样的男人纵然有着毒瘾,也绝对不缺女人,反倒还会有女人认为他堕落得很有吸引力。

    「景昇,给你。」

    冬天虽然到了,但这几年来气候反常,加上拥挤的人潮,排队买回东西的男人额头已经渗出点点汗水,苍白的脸色增添几分盎然生气。

    「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小吃,感觉很新奇。」宗明吃了一口,表情诉说着味道还不错。

    相比宗明吃个大肠包小肠也能吃得随意而优雅,吴景昇觉得他的吃相像极了路边的野狗,乱啃一通,但他确实是饿了,他同时也还在猜测着宗明拉他出来的原因。

    「是妈祖遶境。」(注)

    宗明随口提起,仿佛是知道此时的吴景昇正在想些什么。

    「……」一得知宗明拉他出来的理由,吴景昇瞬间没了胃口。

    「吃完它,景昇,否则我会不高兴的。」宗明的指尖擦去吴景昇嘴边的酱料,暧昧地舔入自己的嘴中,以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我不介意在这里做爱。」

    真是个疯子!吴景昇三两口吃完,自暴自弃的将青草茶一口牛饮干净。

    这时,吵杂震耳的鞭炮声轰隆隆响起,人潮猛地涌动起来,是遶境的队伍要来了。像是怕被人群冲散,宗明紧紧地握住吴景昇的手,紧到后者几乎发痛的地步,宗明的脸色也带着紧张和凝重。

    吴景昇隐隐约约能明白宗明在紧张什么,以他的神通广大一定查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吴景昇觉得可笑,既然担心他会发神经,又为什么一定要拉他来?

    他被赶出家将团,也逃离了过去,生活中却无可避免会接触到庙会诸如此类的活动,毕竟这属于大多数人的信仰。

    每次一看见阵头就歇斯底里那是神经病才会有的,他就算无法以平常心看待,心情的起伏也不会太大。

    撇开负面观点,阵头文化其实非常有趣,不只是有家将团和大鼓阵,偶尔还会有庙宇聘请电子花车来播放时下的流行音乐(包括外国摇滚乐),以及穿着清凉的女郎在上头载歌载舞。总而言之讲求的就是「热闹」一个词,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在阵头文化做出了另一种诠释。

    既然是妈祖遶境,庄仪团也是不可少的。

    庄仪团指的就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位妈祖的首席护驾。这两位将军在参观民众当中也很受欢迎,因为它们两位的后脑勺和手上分别有「高钱」、「手钱」,民间传说中这两项物品拥有趋邪祛病的神效,因此每当有「高钱」抖落,就会有信众上前争抢。

    而从接下来的这句话,宗明显然也清楚这段民间传说。

    「景昇,你帮我抢掉下来的『高钱』好不好?当作你送我的礼物。」

    吴景昇变了脸色,那张薄薄的「高钱」在这种时候非常难抢,简直到了媲美五官斩六将的程度!

    宗明直接忽视对方的为难,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间连锁咖啡门市,微笑地说:「我在那里等你,景昇要快点来找我,不然我会『担心』景昇是不是逃跑,该不该请人去关心一下伯父伯母。」

    面对这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威胁,吴景昇只能打起精神注意不断甩动的「高钱」,随时准备和众多狂热的信众争抢了。

    回荡在咖啡店内的抒情音乐和外头鞭炮声、吆喝声混成一团,混杂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太舒服,顾客们却没什么反应,该聊天的聊天,该做事的做事。

    这一类的活动即使过程中造成噪音污染、交通堵塞,或是垃圾场要处理的垃圾超出平日的好几倍,顶多只是抱怨几声,不会有人胆子大到去投诉。民众对「信仰」总是拥有超乎想像的包容心和忍耐力。

    宗明轻啄了口咖啡。

    看着宗明这副姿态悠闲的模样,吴景昇气不打一处来,他很想把抢到的「高钱」甩到宗明的脸上,可惜提不起那份勇气。

    皱巴巴的「高钱」安静地躺在桌上,宗明凝视「高钱」好一会儿的时间,伸出手仔细地将皱巴巴的「高钱」压得整齐一点,然后折叠起来,拿出一个锦囊把「高钱」放进去。锦囊两端附有长长的红绳,宗明把红绳系在脖子上,打了个牢固的死结。

    这一连串的动作宗明的表情显得专注而认真,似乎透过这样的方式,他就能得到什么。

    「谢谢你,景昇。」宗明朝他露出了笑容,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我会好好保管……这是景昇送我的礼物,所以一定会很有效的,对吧?」

    那双眼睛中耀动的光芒太过刺眼,吴景昇胸口一缩,不由得躲避他的目光,回答:「应应该吧。」就算真的有效,对只毒虫也没用。他在心中补了这一句。

    「景昇又在偷偷说我不好听的话了。」

    吴景昇心跳咯噔一下——不会吧?这变态连他在想什么也知道,未免太妖孽了!

    吴景昇的反应显然逗乐了宗明,他笑眯着眼说:「是景昇的表情告诉我的……放心吧,我没有生气,因为这样喜欢偷偷骂我的景昇好可爱。」

    说着,宗明的上身越过小方桌,迅速在吴景昇的嘴唇亲了一下。

    宗明的亲吻自然无比,当吴景昇意识到他被亲了的时候,宗明已经坐回椅子上,从容不迫地继续喝着他的饮品,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吴景昇瞬间涨红了脸,心里又气又恼又羞,连忙转头环视四周,担心刚才那一幕被人看见,幸好店内的顾客和店员没有注意到。

    「你!」他气哆嗦了身体。

    「景昇,我们再去附近逛逛,我看到好多好好吃的东西。」宗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笑道:「我们走吧。」

    「……」对于宗明的特意忽略,吴景昇顿时颓然不已,满腔的怒火像海市蜃楼般地消失无踪——他生气又有什么用?宗明的手段他经受不起,更何况还有他的父母……

    他已经够不孝的了,难道还要再连累老迈的双亲为他受苦受难吗?

    宗明牵着吴景昇的手走出咖啡店,丝毫不顾虑旁人的目光,无法从宗明手中挣脱的吴景昇也只能硬着头皮当作那些视线不存在了。

    「景昇,你觉得从哪里逛起来比较好?」宗明询问着吴景昇的意见,这真是非常的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后者小小惊讶了一下。

    「从这边开始吧。」吴景昇随便指了个方向,他对这个城镇也不熟悉,只是心想往遶境队伍的方向过去肯定是人挤人,他才从那边逃出来而已,不想又沦陷进去。

    宗明开心地点点头,「好,就从这边一路吃过去。景昇你对这些应该很熟吧?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放在从前,吴景昇绝对无法想像有人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但今天他确实见到了这么个稀有生物。

    「那个……那个你觉得怎么样?」吴景昇说的摊子,招牌上大大写了「蚵仔煎」这三个大字。

    「好。」宗明同意地说,似乎他真的是决定全部赞成吴景昇所有的提议。

    他们叫了一份蚵仔煎,这是宗明要求的。宗明说他有很多想要尝试的小吃,为了避免胃部的空间不够用,他坚持两个人吃一份,吴景昇想抗议也开不了口。

    两个大男人合吃一份已经很诡异了,更别说宗明是个引人注意的发光体,那些视线跟针头一样地刺击着吴景昇的心灵。

    和吴景昇的战战兢兢相比,宗明却是毫不在乎旁人的观感,偶尔还会夹起蚵仔煎,亲昵地喂给吴景昇吃。

    吃完蚵仔煎,并不代表吴景昇的苦难就此结束,因为宗明还有许多想要尝试的小吃,例如馅饼、臭豆腐……而每一种都是只买一份。

    直到宗明心满意足,肚子撑到再也塞不下一点东西时,吴景昇的苦难才宣告完结。

    ——时间已经很晚了。

    一场激烈的性事之后,吴景昇没有获得充足的休息就被宗明拉出来参观遶境活动,去争抢「高钱」,又陪着宗明从大街吃到小巷……疲累不堪的他坐上车没有多久,便沉睡了过去。

    看吴景昇睡得很熟,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移到肩膀上,给他调整一个睡起来比较舒适的姿势。

    凝视着吴景昇的睡脸,男人的眼神充满笔墨难以形容的温柔,嘴角绽开迷人的微笑。

    「今天您过得开心吗?」怕吵醒吴景昇,小周压低着音量。

    「很开心。」宗明的回答毫不犹豫,献宝似地掏出脖子上的小锦囊,「你看,这是景昇送给我的『高钱』,这个很不好抢呢,我看到景昇的时候,他的头发和衣服乱成一团了。」回想起吴景昇当时的狼狈模样,男人不禁低低笑出了声。

    「这是很好的礼物。」小周笑了一笑。

    「这也是景昇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

    宗明将小锦囊塞回衣领底下,眉头忽然一皱,接着,便见他掏出药盒,从里头倒出了几片,微微仰头吞下,尽量不干扰到吴景昇的睡眠。

    「药快没有了,你这几天记得去帮我拿。」

    「好的。」

    「……那个女人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请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嗯,那就好。」

    短暂的交谈过后,宗明笑着亲了亲吴景昇粗糙的头发,不久也闭上眼睛,在漫长的车程中稍作休息。

    注:本文选用的是西螺太平妈祖遶境的时间(只有时间),多在国历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之间。

    第四章

    「现代社会很多人不信鬼神,咱们团里也有团员根本不信。」

    不知道是不是吴景昇的错觉,今天的团主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不信不要紧,可是规矩一定要守,那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如果我们后代子孙连老祖宗的话都没放在眼里了,那跳八家将还有什么意思?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向来喜爱玩闹的众师兄弟们都一反常态,安静地听着团主的话,大气喘都不喘一声。

    「我知道你们有人私底下说我顽固,死抱着规矩不放,别的家将团哪有管这么多?但什么是八家将?八家将是神将!对信仰神明的信众来说,我们跳八家将的就是它们的代言人!哪怕你们不信,也不能毁坏神将在信众心里的印象!」

    团主越说越激动,全身因激荡的情绪而发抖……这一天,向来疼爱他们的团主开除了几名团员,原因是他们开面之后喝酒,聚众打架,闹上了警局。

    这一天,老面师一边调制着颜料,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他说话。

    「每个人心中都该有一把尺,尤其是我们……八家将给社会观感已经很差了,有些人会想既然都那么差了,那就继续差下去,反正没什么分别,但这是不对的,如果没有了心中那把尺……」

    老面师调制颜料的手顿了一顿,他的内心为之一凛,因为老面师再次开口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

    「那就没有跳八家将的资格,没有资格。」

    似乎是宗明认为吴景昇没有趁出门时逃跑,很听话,因此去参加妈祖遶境回来的当晚,吴景昇更换了房间。

    先前的房间虽然豪华,却隐约给人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新的房间一样豪华,但有大大的透明落地窗,还多了个阳台。

    吴景昇昨晚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来,当他被温暖的阳光吵醒,嘟哝几声睁开眼睛,惊觉他换房间后仍是不太敢相信。

    这个房间不过是另一个囚牢,但比起之前显然好上太多太多,可以走出房间到阳台欣赏景色,带给吴景昇一股自由舒畅的感受。

    在吴景昇沉溺周遭环境时,一双白皙的手臂自背后拥抱住了坐在床上的他。

    「景昇很高兴的样子,喜欢这里吗?」宗明的下巴靠在吴景昇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拂动耳际,这般亲密的暧昧让吴景昇的身躯下意识地一颤。

    「景昇很敏感呢……呵,这是好事。」宗明以不会带来痛楚的力道轻轻啃咬吴景昇的耳垂,「景昇还没回答我,喜欢这里吗?还是喜欢上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

    吴景昇几乎是立刻回答这个答案,他毫不怀疑一旦答得太慢,宗明就会将他关回之前的房间!

    「景昇喜欢就好……看在我给景昇换了一个这么好的房间,景昇是不是应该报答我?」宗明微歪着头一笑,这动作他做起来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但吴景昇却是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宗明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吴景昇的嘴唇,下一秒便提出了叫他头皮发麻的「报答」!

    「景昇帮我口交吧,我想要日本片里用仕奉来形容的口交方式。毕竟男人在早上生理需求总是比较旺盛,景昇不愿意帮我的话,我们就来做爱好了,像上次那样把景昇绑着,好几天都做个不停那样。」

    宗明扭过吴景昇的头颅,伸出舌尖在对方的嘴唇上舔了一舔,状似天真地笑着问:「呐,景昇,你打算选哪一种?」

    「……变态!」吴景昇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

    「我知道,我是个变态,景昇都是这样想我的,我就心安理得的当个变态吧。」宗明站到床边,纤长的手指指着地板,保持着不变的优雅笑容说:「乖,景昇,不要惹我生气,到这里跪下。」

    「……」吴景昇攒紧床单,手背用力道泛起根根清晰的青筋。

    「景昇,不要让你的父母再为你受苦了,好吗?」

    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吴景昇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想他是在抗拒什么?明明他早就知道他没办法反抗宗明……宗明掐着他的死穴,他又能怎么样?

    「来,乖,景昇,照我说的做,我知道你很乖的。」

    宗明的语调轻柔宠溺,仿佛是在跟小孩子对谈,他总是用这种语调……听起来可以商量,其实根本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吴景昇下了床,脸色苍白地跪在宗明的身前。

    「接下来景昇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吴景昇艰难地回答:「我知道。」

    这没什么。吴景昇这样告诉自己,先前的日子里比这更难堪的都有发生过,强迫口交、强奸、绑在床上像被一只畜生似地干个不停、只能顺从做出任何宗明想要的性爱体位……所以这真的没有什么。

    ——这一定是报应。

    吴景昇颤抖着手指,探入宗明的裤子,掏出那已经半昂起的灼热物体,他张开嘴,想将宗明的欲望含进去。

    「不要急,先舔一舔好吗?像舔冰棒那样,用双手握住它慢慢地舔。」

    吴景昇一个停顿,听话的用双手握住男人的根部,舌头试探般地在前端舔了舔,接着沿着侧面舔舐。

    「还要吸一下……对,没错,景昇做的真好。」

    半昂起的欲望在吴景昇笨拙的舔弄下,慢慢膨胀起来,直至完全坚硬,光握在手上就有种快被烫伤的错觉。

    宗明分开吴景昇握住性器的双手,「好了,可以了,把它含进去吧,全部吞进去……景昇,张开眼睛,我要你看着。」

    吴景昇放弃了没看见就不存在的逃避心理,照着宗明的指示,他将这无数次贯穿身体的灼热深深含进喉咙,接着前后摆动头部,努力抑制想要呕吐的不适,吞吐男人的性器。

    宗明满意地一笑,揉着吴景昇的头发说:「动作再加快一点,还有要继续吸它,这样我会很舒服。」

    吴景昇不停反复吞吐的动作,也顺从地加快速度。他能想像出他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不堪入目……他觉得在替男人口交的自己很凄惨,或许这一切都是他恶有恶报,否则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忽然,宗明压住吴景昇的头,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充满口中的滚烫液体。

    宗明发出一声满足呻吟,将欲望退离吴景昇的嘴,低沉的嗓音带着高潮后的余韵:「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景昇。」

    咕通一声,吴景昇滚动喉头,吞下嘴中所有的液体。

    「好棒,我的景昇真聪明,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呢。」

    宗明笑眯了眼,捧起吴景昇的脸,将唇印上他的嘴角,好像他们真的是感情非常好的恋人,刚才的事情只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一样。

    从宗明要求「仕奉」的那天早上后就不见踪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个礼拜,吴景昇倒不担心他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奇怪,自从他被绑架到这里,还是宗明第一次离开这么长的时间。

    那天早晨吴景昇听话的回报,就是他可以在屋子里自由的行动。而只要他越过庭院走到大门,就会有两个西装大汉「请」他回屋子。

    这一个礼拜吴景昇过得相当悠闲,他还在大厅走廊处内看到一支电话,试打了一下,果然只能拨打室内。

    每天关于父母的视频依然定时送到吴景昇的手上,其中的有一段是宗明的人伪装成他的同事,告诉他的父母说他找到一个正经的新工作,薪水不错,和同事间也处得很好。

    那个人还说景昇一直想回来探望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肯回来,同事们劝也没用,只托他这次来出差时顺便探望一下。

    那个人一身西装革履,谈吐有礼的说话方式轻而易举地获得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父母的信任,对他说的话一点怀疑也没有,毫不担心对方是不是诈骗集团。

    不过诈骗集团骗钱都来不及了,那个人却是送了好几样补身养气的药材和营养食品,光看就知道价值不斐,推托说是景昇请他带的。

    父母那时泛着泪光的眼眶,透过荧幕深深映入吴景昇的心底……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他这些年来都希望有一天能荣锦归乡,告诉父母他走出了过去的阴霾,他现在过得很好……

    但他没有。他每天累得半死不活,日薪看起来虽然不错,但不是每天都有工地可以做……原本结了婚,最后也以离婚收场……

    成为疯子的禁脔或许也不错吧,吴景昇苦中作乐地想。

    宗明给他父母的钱是他原本一个月的薪水,偶尔还会用他的名义寄些礼物回家,父母有急用的话也会另外再给钱……

    既然没办法离开了,只要宗明能照顾好他的父母,要他当禁脔当什么都可以,像他这种三大五粗的男人,也只有宗明这个眼睛脱窗的疯子才会看上。

    然后等宗明厌倦,能在放他离开时再给他一笔钱那就更好了。

    一个礼拜后,当宗明再次出现时,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也清瘦了许多,不知道这七天里他是发生什么事。

    「景昇,过来。」宗明脱下保暖的大衣外套,递给一旁的小周,向吴景昇招了招手。

    这就像在叫狗一样。吴景昇有点生气,但还是乖乖踱过去,宗明一张开手臂,便将他抱进怀里。

    「真好……景昇的味道,这是景昇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不会忘记……不会忘记的,对不对?」

    什么味道?男人味?汗臭味?宗明的问题问得很奇怪,吴景昇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比起这奇怪的问题,宗明抱住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几乎快勒得他不能呼吸!

    「我太用力了吗?」发现到吴景昇的不适,宗明松开了手臂。

    是太用力了没错,可是吴景昇不愿意承认,毕竟自己可是工地出身的,怎么可能会输给宗明这个变态有钱人!

    「你那点力气算不上什么。」他嘴硬地说。

    宗明贴着他的脸颊,扯动嘴角轻声笑着:「嗯,对,景昇说得没错,比起景昇,我的力气一点也算不上什么。」

    「……」又是这种好像是在包容小孩子任性的语气!吴景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确定这个角度宗明看不见。

    「一个礼拜没有看见景昇,我好寂寞,景昇也很寂寞吧?」

    宗明亲昵地蹭了蹭吴景昇,天知道这份自信从哪里来的……吴景昇想,是来自于他的屈从吧。

    「景昇,我有点难过,你还没问我这一个礼拜没回来是为了什么。」宗明委屈地扁了扁嘴。

    有了上次的经验,吴景昇开口便问:「宗明,这一个礼拜你没回来是为了什么?」这种对答很无聊,宗明既然想玩,吴景昇也只能配合。

    「去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地方。」宗明牵着吴景昇的手走到沙发坐下,「不过只要想起景昇帮我做的『仕奉』就很开心,所以我可以忍耐。」

    听宗明提起那天屈辱的早晨,吴景昇抿紧唇无言以对。

    「景昇又不说话了。呵,每次景昇生我的气的时候都是这样,可是我记得在工地的时候,惹景昇生气的工人都会被你大骂一顿。」

    「你到底、到底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派人跟踪你的?」宗明勾起毫无血色的嘴角。

    吴景昇点头,这是他疑惑很久的事情,在宗明出现前他一直没有发现异状……因为他太没有危机感了?

    「从什么时候呢……我想想,让我想想。」宗明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看向吴景昇,眨眨眼俏皮一笑。「呵,骗你的,根本不用想,是在一年半前的夏天,那天听说是二十年来最热的一天。」

    宗明提到的这件事吴景昇有印象,去年夏季有一天的温度攀升到令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就连他带的那群工人也有好几个热到受不了,纷纷中暑休息。

    吴景昇顿了一顿,他很想问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他,他的脑子里有个很恶心的答案。

    就在吴景昇犹豫时,宗明转移了话题。

    「为了庆祝我回来,景昇,你煮点东西给我吃好不好?我想吃猪脚面线,听说吃那个是可以去霉运的。」

    吴景昇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泡面他会煮,猪脚面线他只会剁猪脚!

    即使如此,宗明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没有推托没有借口,这是吴景昇切身体会的事实。

    吴景昇被带到厨房,蓝眼睛有着小肚腩的中年厨妇和蔼地笑着让出了她的位置。

    这位厨妇吴景昇曾经尝试和她搭话,但是对方一开口就是霹哩啪啦的外国鸟语,有听没有懂。吴景昇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结束了对话。要一个只有国中学历而且学习成绩并不怎么好的学生和外国人口语聊天,倒不如给把刀子自裁比较快。

    第五章

    小周用着流利顺畅的鸟语和厨妇交谈几句,厨妇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猪蹄、葱、香菜等等。

    「先卤猪脚吧。」小周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说跟猪脚打声招呼吧。

    吴景昇豪迈地菜刀起落,将猪蹄切成几段,接下来他的视线就是死死盯在那几段豪迈切过的猪脚上头。

    「用热水烫,然后再洗干净沥干。」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吴景昇用锅子装水煮沸,把切好的猪脚放进去,「要烫多久?」

    小周愣了一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看啊看,看来是没看到他希望的答案,连忙向一旁的厨妇鸟语几句,得到的是厨妇茫然摇头。

    「差不多吧,行就好了吧。」小周镇定无比严肃无比地回答。

    「……调理书上没有写清楚吗?」他记得黄脸婆学煮菜的时候,总是一边现场翻书一边实际操作。

    「你不能指望一个在半小时前收到某人想吃猪脚面线的可怜助理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找到一间书店,进去买到一本调理书。」小周扬扬手上的手机,叹息道:「网路能适时地帮助许多人获得需要的知识。」

    吴景昇吐槽:「但是没有猪脚要在热水里烫多久的知识。」他不敢对宗明使性子,不过乐意迁怒这位把他绑来的多功能助理。

    小周淡定地回应:「所以我说随意吧,只要是你煮的,我想他都会吃进去,不管煮得有多难吃。」

    「……你是在说小女孩看的爱情小说或者是漫画的情节吗?」吴景昇感到牙酸,想当初和黄脸婆交往时,黄脸婆第一次下厨煮的菜全被他毫不留情地倒进厨余桶。

    「这不是少女情怀也不是罗曼蒂克,只是他的个性就是这样,知道后果却还是决定要去做,就有了面对最糟结局的打算。」

    「包括绑架我……那些事情?」吴景昇好似不在意小周回答般,自顾自地将猪脚放进煮沸的热水。

    「没错,包括那些事情。」小周叮嘱着:「觉得烫得差不多的话就捞上来沥干,换另一个干净的锅子,把猪脚和酱油都放进去,用小火慢煮。」

    「宗明是什么人?做了这么多犯法的事情……你们难道不怕员警吗?」吴景昇一边照着小周的指示去做,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绑架、鸡奸、恐吓……还有吸毒,员警说不定哪一天就破门而入了吧!

    「我已经尽我所能去打点一切,但要是有一天员警找上门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律师就有用武之地了。」小周自认幽默地耸了耸肩,咧开嘴笑道:「他是个挺有钱的归国华侨,至于身份背景那些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如果你敢的话。」

    他不敢,所以小周等于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吴景昇按耐住想暴揍这只四眼田鸡一顿的冲动,「好像差不多了。酱油要加多少?」

    「……适量。」

    「……」

    「适量」是个很暧昧的词汇,鉴于酱油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吴景昇继续秉持一贯的豪迈,用酱油淹没猪脚。

    趁着卤猪脚的空闲,吴景昇向小周套问所有关于宗明的资料,但小周都打太极地迂回回答,他除了知道宗明是个强势有钱的华裔变态之外,其他的依旧一无所知。

    外国厨妇貌似对猪脚面线挺有兴趣,专注地观察吴景昇的料理手续——勤奋学习是件好事,可惜观摩对象选错了。

    猪脚卤好了,看着锅内的不明物体,吴景昇一点也没有尝试味道的兴致,小周也默默退后一步……最后由外国厨妇尝试味道,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放心吧,没有问题,他会吃下去的,我保证。」小周信心十足地说。

    「……你只用『您』和『他』来叫宗明,这好像有那么点奇怪,感觉你故意避开一些称谓。」

    从几次的寥寥谈话中吴景昇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他确实听见小周只使用「您」和「他」来代表宗明……明明小周是宗明的助理,称呼宗明一声「先生」的叫法也不为过吧?

    「答案很简单,他当我是助理,我当他是兄弟。」小周替吴景昇拿出一只碗,「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他当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但是你当他是什么,也就当他是什么,他不会在意这些。」

    吴景昇一脸迷糊,他不懂小周究竟是想说什么,还是他的理解力太差了?因为他的学历不够高,所以才不能明白这种艰深的答案?

    「很难懂?」

    吴景昇诚实地点头。

    小周端起了猪脚面线,由于炖煮得过熟,骨头和猪肉完全分离,卤汁散发一股淡淡的焦味。

    「这样说好了……偶尔开口关心一下他吧,就算让他知道你是假装关心他的也无所谓。」

    「为什么?这不是很——」

    「谎言说上一千遍就会变成真实,这是他的信条。就算他知道你只是假装的,他也会不停告诉自己,你是真的在关心他。」

    小周双眼一瞬也不移地凝视着吴景昇,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带了点讽刺、无奈……种种的情感交织,那抹笑容变得不再是笑容。

    「他是个可恨,但也可悲、可怜的人……让人想同情他,却又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获得同情。」

    就像小周所说的,吴景昇把猪脚面线端给宗明之后,宗明眉头皱也不皱地全部吃完——简直是三流偶像爱情剧男主角的最佳典范。

    「好吃吗?」吴景昇忍不住问道,这碗东西光外观就有很大的杀伤力,宗明居然脸色不变地解决了?

    「很好吃。」宗明毫不迟疑地点头。

    「……」

    宗明的表情不像是强装出来的安慰,而是真的觉得很好吃。要不是之前那个外国厨妇的微妙表情告诉了吴景昇残酷的事实,他肯定会相信宗明的话,以为自己的厨艺天分还真是他妈的高,能考虑转职去了。

    「我知道我煮得不好吃,你不用骗我。」吴景昇提起勇气,试着小小反驳一下宗明——开口前吴景昇琢磨过了好几遍,应该没什么问题,还带了点撒娇意味,不会让宗明翻脸才对。

    吴景昇觉得自己很可悲,一个大男人得用撒娇来讨好另一个男人……其中更令吴景昇可悲的,是他做的这些竟都是出自下意识的行为,由此可见宗明在他内心打下的恐惧烙印是多么深刻。

    但也就是感到可悲而已,当初自己逃离家乡,独自到外地流浪没有钱的时候,不也是连乞丐都当过了?如果能让父母活得更好,能让自己受到好一点的对待,出卖尊严又有什么关系。

    那天早晨为宗明口交的事情早已完全击溃了吴景昇仅存的自尊,而他也隐约明白,这就是宗明所要的。

    不出所料,宗明没有为这撒娇般的语气反胃恶心,一双漂亮的眼睛闪动着愉悦的光芒。

    「只要是景昇做的东西都很好吃,因为里面包含着景昇的心意。」宗明执起吴景昇的手亲了一下,认真地说。

    心意?里面能有什么心意?可看着宗明认真而温柔的神情,吴景昇除了胆战心惊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谎言说上一千遍就会变成真实。

    小周先前说的话猛地回荡在吴景昇的脑海中,他本来还想说这不过是一种夸饰法罢了……吴景昇曾经在气急之下大骂宗明是疯子,但是一个习惯欺骗自己,用谎言建构世界的宗明说白了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吗?

    不可能吧……

    疯子就算不被关起来,也不可能到处趴趴走,还带着一堆人在外头呼风唤雨,活得如此滋润。吴景昇摇头,暗道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景昇。」

    一听到宗明的叫唤,吴景昇立即回过神来。一回神又后怕起来,担心宗明会为他的心不在焉「惩罚」他。

    宗明紧握着他的手,脸上绽开迷人至极的一笑。

    「我们来约会吧。」

    「啊?」话题跳得太快,吴景昇瞠目结舌。

    「我们还没约会过,不是吗?」宗明想了一下,补充道:「看妈祖遶境那次不算约会,约会不应该是那样子的。」

    那应该是哪样子?脑袋还转不过来的吴景昇愣愣地重复说:「约会?」

    「对啊,但不是今天,我还有点累,而且也得好好安排一下……我和景昇的第一次约会呢,想到就好期待!」

    说完也不等吴景昇的反应,宗明兴致勃勃地招呼小周过来,当着吴景昇的面开始讨论起约会的行程。

    和猪脚面线这个临时提议不同,约会似乎是宗明以前就有的念头,因此宗明一提起,小周便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调出一系列可供选择的行程计画,在这之中完全没有吴景昇插嘴的余地。

    清楚自己定位的吴景昇没有不满,他只感到忐忑,前些日子跟宗明一起去看妈祖遶境就让他相当不安了,何况宗明这次要的是「约会」?

    心脏要再坚强一点!胆子要再大颗一点!这是吴景昇此时唯一能用来勉励自己的标语了。

    「好,那就决定这样了。」

    就在吴景昇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的时候,宗明已经选好了小周为他安排的约会计画。

    「景昇,你看看喜不喜欢。」宗明眼瞳闪动,很是高兴地将约会计画告诉吴景昇。

    听着听着,吴景昇逐渐变了脸色,表情和先前试食的外国厨妇相同的微妙,好比吃下了一只苍蝇。

    原来宗明的约会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十几二十次,每次都有新花样,大有将一整个月排得满满的意思——吴景昇也不怀疑小周能否排满一整个月约会计画的能耐。

    宗明握着吴景昇的手,脸颊在他的掌心轻轻摩蹭着,像是一只在跟主人撒娇的小猫。宗明细嫩到能用「吹弹可破」的皮肤令吴景昇非常担心自己的手掌会不会划破他的脸颊。「呵呵,两三天就约一次会,这些计画可以让我们约一个多月的会了。」

    约会就像卖大白菜,吴景昇突然有这种错愕感。更无言的是约会行程里还包括了动物园、游乐园……他实在很想问眼前的宗明是几岁了?怎么喜欢的东西和小学生差不多啊?

    看着吴景昇愕然的脸色,宗明微一歪头,笑道:「景昇,怎么了?看你皱眉的样子,是觉得这些计画不好吗?」

    吴景昇当然是立刻摇头,他不敢想像万一他回答「是」,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下场,很有可能每次约会就变成去鉴赏各个不同的爱情宾馆或汽车旅馆了。

    「不是,当然不是!」他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只是和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样,例如那个晚餐吃路边摊,我以为会去那种什么很贵的高级餐厅,就像电视上打开菜单都是外国鸟语那种。」

    「外国鸟语?」宗明眨了眨眼,蓦地理解过来,震动着身体笑出了声,「嗯,鸟语,我喜欢这种形容。景昇想要去那种餐厅吃饭吗?要是景昇想的话也是可以排进去的。」

    「不用了不用了,吃路边摊就好!」吴景昇赶紧又是一连两个否定。

    去那种高级餐厅吃饭是黄脸婆的梦想不是他的梦想!与其去那种规矩多,绑手绑脚自找罪受外加贵得要死的高级餐厅吃饭,他宁可买个便当蹲在路边吃,便宜又爽快!

    「呵,我想也是,景昇不喜欢那种虚伪的地方才对。」

    宗明将头轻轻靠在吴景昇的肩膀上,眼帘低垂,似乎有些疲惫。

    「那种地方太拘谨了,我也很讨厌那种地方,每个人都戴上一层假面具,注意别人的眼神,小心自己的举止,一点都喘不过气来……」

    宗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隐没。当吴景昇注意到时,宗明已经闭上眼睛,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睡着了。」小周说,眼神含带讶异。

    吴景昇的眼角余光看到那纤长睫毛在眼窝处形成浓密阴影,使得宗明本来就苍白的脸庞变得更是憔悴,隐隐约约散发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

    吴景昇一动也不敢动,「现在怎么办?」直接把宗明叫起来?他可没这个胆子!

    小周想了想,「你把他抱进房间吧,用公主抱,对你来说很简单吧?我记得工地里你一次可以轻轻松松地扛两、三个沙包。」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吴景昇冷汗涔涔。

    「不是。我跟你保证,他醒来要是知道你用公主抱把他抱进房间,一定会很高兴。」小周一个耸肩,说道:「他一高兴,你的日子也就轻松了。」

    一个大男人被公主抱会开心?继小学生的约会之后,强势的宗明居然还有这么梦幻少女的一面!一个激灵,吴景昇满脸不安地开口:「我那天回来睡着,他该不会……」

    「该不会也是把你公主抱抱进房间?」

    吴景昇僵硬地点头。

    小周讥笑了一下,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他是很想,不过你看他像是抱得动你的样子吗?放心吧,他是叫人把你扶进房间的。」

    闻言,吴景昇才松了口气,宗明也就算了,要是他这样皮粗肉厚的男人被来个公主抱……吴景昇忍不住恶寒。

    而小周说得也是,宗明的身材虽是锻炼得不错,力气比起他却显然差了一大截;就外表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宗明现在的脸色太差的关系,竟让人只能想到「柔弱」两个字来形容。

    吴景昇暗自摇头,这些都只是假像罢了,宗明可不是什么HelloKitty,而是一只随时都会择人吞噬的猛虎。

    最后,伴随着小周的低低偷笑,吴景昇终究是打算以华丽的公主抱将宗明抱进房间。

    当吴景昇一横抱起男人,便感到了错愕——很轻。他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宗明露出衣袖的手腕瘦得快只剩下骨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才短短的几天而已!他诧异地转向小周,小周没注意到似地,低头自顾自地把玩手中的手机。

    即使知道小周是故意装作没发现自己的困惑,吴景昇也无可奈何。

    吴景昇将宗明轻轻放到床铺上,那线条优美的手指揪着他的衣服不放。男人确实是睡着了,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男人的手指揪得很紧,吴景昇没有把握硬扯他不会醒来,所以呆呆地靠坐在床边。

    他们的身体有过无数次的亲密接触,但除了今天以外,吴景昇从未见过宗明睡着的模样,每次不是宗明将他做到昏迷,就是他过于疲累先入睡……而他睁开眼时,宗明也都是清醒的状态。

    看了一眼男人状似无害的睡脸,吴景昇无奈地叹口气,闭眼假寐了起来。

    第六章

    「嘿,小弟弟,你坐在这里发呆啊?偷懒喔?小心我告诉你们团主!」

    「不要叫我小弟弟,他妈的很难听耶!」他满脸黑线,可一看到对方,脸上的黑线迅速消失,残留的是害羞的燥红。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么漂亮的女性……清凉随意的打扮呈现出姣好的身材,淡淡的妆容恰好地刻画出五官的优点,也许是比他还大几岁的关系,有种同年纪女孩没有的成熟与韵味……

    一瞬间,他的心跳加快。

    「啊,你骂脏话!」她瞪大眼睛,神色间有着指责。

    「骂脏话……骂脏话又怎么样?」对方瞪大的表情艳丽却又可爱,害怕被对方察觉他的异样,他不由得撇开脸,口头上强辩着:「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脏话,更难听的脏话你没听过咧……这个顶多算口头禅。没错,口头禅!」

    「嘻嘻,你就辩吧,看你紧张成这样,有必要吗?你们团里讲脏话应该不会被罚吧?」

    她坐在他的旁边,他们靠得很近,她的表情轻松随意,没有一点别扭。才不过差几岁而已,她和他所认识的女孩完全不同。

    换成了他认识的那些女孩会表现得很刻意,一看就能知道她们和异性近距离接触是很紧张的,只是在故作镇定。

    「我说了,这不算脏话。」他很想用那种会让人害怕的威胁语气,但说出口的竟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好,那不算脏话,只是口头禅。」她毫不扭捏地露齿一笑,在太阳底下她莹润的笑脸闪闪发光,「我的名字你听你们团主说过了吧?袁友馨,袁世凯的袁,朋友的友,康乃馨的馨。你呢?」

    「……吴景昇。」

    「景昇小弟弟,很高兴认识你!」她相当自然地伸出右手。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弟弟……」依然是失败无比的威胁语气。

    他跟着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人握手,有种被当成大人平等对待的喜悦。

    当他握住她细白柔嫩的手,恍然明白为什么很多小说都会用「柔荑」来形容女性的手——

    她的手宛如必须小心呵护的脆弱瓷器,太过用力就会损坏……

    「啊!景昇小弟弟,你脸红了!」

    他慌乱地甩开她的手,「才、才没有!你不要乱讲!」

    「没想到你还是个纯情少年呢,和你那些老油条师兄都不一样。」

    她是不知道,团主介绍到她的时候师兄们眼睛都直了,嘴上嘟哝念叼着:正妹啊正妹,妈祖保佑,干他娘的让老子在现实生活看见九十分以上的正妹!

    他们一行四个人都是大学生,团主说他们这次是趁着连假过来搜集阵头文化资料,好完成小组的毕业论文。

    「我才不是纯情少年咧!」

    「好好,你不是。」她仿佛在包容一个任性的孩子。

    被当作小屁孩的他不开心地撇撇嘴,内心深处却暗藏难以言喻的波动……甜甜的,酸酸的,令人欲罢不能。

    她和他又聊了几句,直到被一个男人唤走为止。

    那个男人的穿着相当有型,只是长相小白脸了点,现代女性似乎欣赏的就是这类型的男人。

    看着她亲昵地勾着那个男人的手远离,心中那甜甜酸酸的感觉逐渐变得很涩很涩……眼底蔓延着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黯然。

    那时候他不知道,原来那种甜甜酸酸又涩涩的情绪,是他的初恋。

    那时候他不知道,这段笨拙而无望的单恋,居然会成为他一生的劫数……

    「醒了?」

    吴景昇有短暂的怔然,他得承认,一睁开眼就看见宗明的脸实在是个对心脏非常不好的刺激,虽然宗明的神色带着憔悴,却无损于他的俊美。

    「醒了。」他点头。宗明的问题都得要回答,说东就不能往西,如同训练良好的犬类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得到吴景昇的回答之后,宗明沉默了下来。

    吴景昇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出于直觉,他发现宗明的心情貌似不是很好。跟宗明相处越久,越觉得对方的性情和女人大姨妈来的时候一样阴晴不定,故而也紧闭着嘴,任由死寂般的肃静充斥在狭小的车内。

    也许是想打破沉闷,小周刚要扭开收音机,但在宗明冷冷一瞥下,他明智地停止这个举动。

    这次是又怎么了?!这句哀嚎放大加放亮在两人的脑袋里走马灯。

    「景昇刚才睡着了。」宗明开口,打破尴尬的死寂。

    「唔……昨天晚上……太累了。」造成他太累的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他的腰到现在都还酸疼着!

    「有作梦吗?」

    「有。」

    「是好梦还是恶梦?」宗明看向他,眼角笑得弯弯的,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吴景昇下意识绷紧了皮,「应该……应该是恶梦。」

    「恶梦里头有我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用力摇头!

    「是吗?」

    「当然!」他发誓,这可是大实话!

    「……」

    原本吴景昇还以为他这样说,宗明的心情会变得比较好,但事实却是与愿相违,气氛反倒更加凝重了起来。

    「……停车。」宗明望着窗外说。

    小周一愣,后照镜倒映出宗明沉凝的脸色。

    「停车。」

    一靠街边停车,宗明便直接打开车门走出去,毫不顾虑外头正飘着细雨。

    「你还不赶快跟上去!」小周紧张地丢给吴景昇一把雨伞,「快点跟上去!别让他淋雨了!」

    已经听命令听习惯的吴景昇接过雨伞,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地追了过去。

    寒流来了,下雨让天气更冷,要是可以谁都想躲在被窝里不出门,街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路人,吴景昇很快追上宗明。

    「明明都下雨了,你怎么连雨伞都不拿!」一阵冷风袭来,冻得吴景昇瑟瑟发抖,连忙打开雨伞替宗明遮雨。「天气这么冷,你的身体最近不是很好,还是回去车上吧。」

    宗明沉默地不发一语,径自迈开步伐,无奈的吴景昇也只好继续跟着他。

    黄脸婆都没这个变态难搞!他宁可在工地累得像条狗,也不要在这里动脑筋想宗明到底又是在不爽什么?

    明明出门前宗明都还蛮正常的,兴奋地抓着他的手说他是第一次去游乐园,他想和他一起坐旋转木马……真是比恐怖片还惊悚的预定计画。

    宗明停下脚步,吴景昇也随之停下,傻傻为他撑着雨伞,站在他旁边的他像是一个称职的下仆。

    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街道中间,路人对他们投以奇怪的目光,偶尔经过的女性视线会在宗明脸上停留许久。

    「景昇,我要吻你。」

    吴景昇的表情惊骇欲绝,宗明开口了,但现在的他却希望宗明保持沉默!

    宗明绽开优雅的微笑,吴景昇分明看见他眼底的狰狞。

    「不可以躲开喔,景昇很清楚的,对吗?」

    语毕,宗明一把勾住吴景昇的脖子,不容拒绝地吻了过去。

    吴景昇清楚地听到旁人的抽气声,他想推开宗明,可是又想起年迈的双亲……推着车收集资源回收的双亲……听见他事业有成,喜极而涕的双亲……最终,吴景昇顺从的张开嘴,配合宗明的掠夺。

    这是一个暴虐而激烈的深吻,两人的舌深深纠缠,不分彼此般地融合。

    结束吻时,吴景昇吃痛了一下,宗明竟然咬破他的嘴唇,点点鲜血渗出伤口,他尝到散发铁锈气味的液体。

    「痛吗?景昇。」宗明笑着,擦去吴景昇嘴唇渗出的鲜血,神态魅惑地吞进口中。

    吴景昇低下头,结结巴巴道:「还、还好。」

    「是吗?其实我想让景昇更痛一点,更痛更痛一点,深入骨髓的痛,如影随形的痛。」宗明微侧头,抬手梳理着吴景昇被风吹乱的头发,「比起美梦,恶梦的印象才是最深刻的。我希望景昇的恶梦只能有我,除了我以外,我不允许有其他人成为景昇的恶梦。」

    指尖游移,轻轻抚摸吴景昇冰冷的脸颊,宗明叹息一声,温柔地吐出如情人蜜语般的残忍言语。

    「景昇,景昇,我的景昇……我想成为你的恶梦,让你每次梦见我都会惊恐的醒来,我要你对我的恐惧占据你所有的情感……呐,景昇,你说好不好?」

    吴景昇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由倒退两步,抖着嘴唇嗫喏道:「你疯了……」

    「不要离我太远,我会寂寞。」宗明牵起了吴景昇发颤的手,「嗯,我疯了,你说过好多次了……好了,我们该走了,一直挡在路中间也不好。」

    宗明拉着吴景昇就走,尚未从心灵冲击中舒缓过来的吴景昇跌跌撞撞地勉强跟上。

    细雨绵绵,寒风飒飒,飘落的枯叶随风飘荡,掉落地面,飞上空中,宛如丧失颜色的花朵,在阴沉黑暗的虚无中挣扎凋零。

    「呐,景昇,你听过坏掉的声音吗?」

    「坏、坏掉?」吴景昇恍然回神,满脸迷惘。

    「是身体的哪里坏掉……也可能是全部都坏掉。」

    宗明伸手,恰好接住一片落叶——他用力握紧拳头,轻而易举地将枯萎的叶子揉碎,朝吴景昇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是像这样子的声音,感觉身体变成了怎么拼都拼不回去的碎片,可现实上却是好好的。」

    吴景昇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他的脑袋无法理解这种艰涩的话题。

    「是因为坏掉了,所以才成为疯子……还是说因为是疯子,所以才会坏掉?」宗明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十指交握的两手,保持着嘴边的弧度。

    「景昇很习惯我们之间的亲密,无论是亲吻、拥抱还是做爱……可是这不够,远远不够。我已经坏掉了,总有一天会腐朽,变成尘埃一样的存在……在那之前我希望有个人可以记得我,牢牢的记得我,永远不要忘记我……而那个人我只希望是你,景昇,只是你。」

    那双漆黑犹如深渊的双眸此刻流动着莹莹光彩,磁石所吸引般,吴景昇无法移开他的眼睛。

    心悸。

    心脏跳动的声音,鼓声似地惊心动魄。

    尽管有些词句莫名其妙,但扣除那些,剩余的内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告白。

    「你……你……」吴景昇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宗明的表情,「你爱我?」

    宗明笑答:「不,景昇,我不爱你。」

    吴景昇瞬间因羞愧交加涨红了脸,他居然自作多情地以为宗明是爱上了他,才会对他做那些事!

    是啊,怎么可能?就算宗明是个同性恋,怎么可能会找上他这种人?宗明一定只是把他当成了玩具!

    而且爱一个人不就是巴不得对那个人很好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多残忍冷酷的事情,还希望成为爱人的恶梦?

    宗明动作自然地俯身轻啄了一下陷入纠结的吴景昇,再度成功引起经过路人的侧目。

    「呵,景昇现在的表情好可爱哦。」

    对于宗明的审美观,吴景昇基本上已经不抱期望……当然了,更有可能宗明只是纯粹想看他的反应取乐,才会说出这么恶心巴拉的赞美。

    宗明灿笑地双手平举,微微歪头道:「呐,景昇,背我吧。」

    「啊?」

    「虽然那时候我睡着了,景昇把我用公主抱抱回房间没什么感觉,不过勉勉强强算景昇完成了我一个愿望。接下来我希望景昇把我背起来,一步一步走在街上……真可惜这个城市是不下雪的,不然更有意境了。」说着,宗明惋惜地吐出一声叹息。

    意境?哪门子的意境!吴景昇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以他平常人的脑袋,果然完全跟不上变态的跳跃性思考!

    「背我吧,景昇。」宗明笑,双手仍是耐心地举着。

    吴景昇看了看四周,认命地弯下腰,示意宗明爬上来。宗明脸颊两旁的酒窝隐现,趴在吴景昇的背上,一手接过撑雨伞的工作,另一手搂着他的脖子,猫咪撒娇般地蹭蹭他的颈窝。

    「景昇,你的背冷冷的。」

    「等一下应该会变得暖和一点。」他继续趴下去的话。吴景昇轻轻松松地背起宗明就走,故作淡定地无视众多好奇诧异的眼光。

    「景昇。」

    「嗯?」

    「我在想,要是能让景昇你一辈子背着我就好了。」

    「……好。」宗明的爱好是「练疯话」,身为禁脔的他也只能两肋插刀地奉陪。

    「呵,我喜欢景昇哄我。」淡淡笑纹映在宗明的唇角,他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很喜欢。」

    「……」

    雨还在下着,但是很快就会停了吧。吴景昇背着宗明,如此心不在焉地想。

    第七章

    稀微的晕黄月光垂落在宽敞的阳台,昏暗的室内传出淫糜的肉体撞击声。

    男人在他的体内一阵猛烈抽动,随之而来的,是灼热的液体射入他的肠壁,他感觉自己那个地方快被烫伤了。

    吴景昇喘息着,目光恍惚地盯着男人那张高潮过后,沾着汗水,变得更加美丽性感的脸庞。

    男人啄了一下吴景昇的嘴唇,将半垂软的性器抽离那紧窒的密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吴景昇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回复,眼神迷迷蒙蒙的,却是顺从地侧过头,将男人送上来的性器含进嘴里。

    宗明神情宠溺地注视吴景昇努力吞吐的动作,虽然技术称不上好,但也不能再用笨拙来形容。

    过了一段时间,半垂软的性器逐渐昂扬起来,宗明示意吴景昇坐到他的大腿。

    吴景昇搂着男人这些日子来越见削瘦的背,因为他的坐起,先前被贯穿的部位顺着大腿流下汩汩白浊的液体,落到皱巴巴的床上。

    「景昇,乖,自己插进去。」男人轻轻啃咬着吴景昇的下巴,像在品尝美味的食物。

    吴景昇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握住男人的坚硬,缓缓落下腰将性器插入自己的体内。先前被贯穿的可耻部位残留着男人的精液,轻而易举地把肉刃全部吞了进去。

    「唔……!」

    这个体位太过深入,吴景昇不由得发出甜腻的呻吟。

    宗明扶着吴景昇的腰际,右手禁箍对方性器尖端的小口,引得他的身体阵阵颤抖。

    「景昇,动吧,只用后面高潮这样……回答我,你可以的,对吧?」

    吴景昇抖着声音:「嗯……我可以……」

    宗明的右手微微用力,修剪整齐的指甲刺进了尖端小口,脆弱的地方被如此恶劣对待,吴景昇脸色一个扭曲,全身紧绷弓起。

    「可以怎么样?景昇,你要说清楚一点。」

    「我可以……我可以只用后面高潮……」带着哭泣般的悲鸣,他说出宗明想听的话语。

    宗明满意一笑,放过那可怜的脆弱,伸出红润的舌头。

    无须男人的命令,吴景昇环住男人的脖子,同样伸出舌头和男人交缠,腰部也同时小幅摇动起来。

    最初只是纯真的律动,可是被调教过的敏感身体显然已经不满足于此,呼喊着还要更多、更多。

    吴景昇放弃了多余的羞意和理智,将臀部高高抬起,然后落下,完全吞进男人的性器,扭动腰寻求更进一步的刺激。随着淫乱激荡的情交声响,被男人贯穿身体的感觉是吴景昇不愿意承认的美好……

    一阵忍无可忍的痉挛之后,他的眼角流出迎接绝顶的泪水,而男人也再次射精,呼吸与喘息融为一体,两人的交合处溢出温热的液体。

    「景昇,说,你喜欢我干你……」手指爱抚着他们连结的部分,这样粗俗的用字在宗明的嘴里说出来竟也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吴景昇无力地靠在宗明的怀里,双眼氤氲。

    「我喜欢你干我……很喜欢……」

    「景昇真是个乖孩子。」

    宗明低头用唇覆上吴景昇汗湿的皮肤,舌尖像是在恶作剧般,舔弄他那健康柔韧的肌理。

    这轻微触碰让吴景昇敏感的身体震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见状,宗明笑眯了眼,抱着吴景昇更贴近自己,两个人似乎融合成一体,炽热的身体温暖寒冷的夜。

    「睡吧,景昇,」

    ——宗明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嘶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轻柔。

    半夜醒来的时候,吴景昇看到宗明坐在床边,草草穿着一件睡裤和外套,而床边附近是宗明时常携带在身上的药瓶,零零落落散出几颗锭状药物。

    「我吵醒你了?」

    吴景昇本来迷糊的脑袋在看见那些散落的药物立刻清醒过来。

    「不,没有……」

    大半夜的爬起来吞毒品?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吴景昇皱起了眉,宗明的毒瘾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也因为毒品的关系气色越来越不好。

    因为年少时犯下的罪恶,他的一生已经全毁了……但宗明还那么年轻,难道要被毒品毁了一生吗?

    只要戒掉毒品,宗明就有重来的机会。

    吴景昇对宗明的感觉很复杂,他将他当成性奴隶一般地调教玩弄,可是偶尔又会流露出温柔和煦的一面,代替他照顾他的父母……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明明根本没有那种必要……他的父母和宗明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宗明从头到尾都只是残虐他来娱乐自己,他也许就不会这么矛盾。

    太狡猾了。吴景昇咬紧下唇。

    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心中这翻腾起伏的情绪,吴景昇只好转开视线,对着房内的装潢摆设干巴巴地说:「那种东西……那种东西不要吃太多比较好。」

    「那种东西?」宗明疑惑。

    「就是这个。」吴景昇心脏漏跳一拍,莫名其妙觉得窘迫的他继续欣赏屋内装潢,手掌在药片散落的附近胡乱拍了拍,「这个东西,能戒就戒掉比较好。就算你的钱多到可以挥霍三辈子,也不应该用在这种东西上面!」

    他不是在关心他……只是假装而已……没错,只是假装而已!就跟那个死四眼说的一样,他只是假装关心,让自己的日子可以好过一点!

    「景昇不希望我继续吃这个?」

    他连忙说:「那个、那个对身体不好。你身体变得这么不好,一定都是那种东西惹的祸。」

    「……好。景昇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吴景昇讶异地看向宗明,他没想到宗明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他……毕竟这可是戒毒啊!

    毒品这玩意儿有多难戒,光看新闻播送的那几位知名人士在法院间来来去去,就知道要戒掉是有多困难了,可是听宗明的意思,像是把奶茶从喝正常甜变成改喝八分糖似地简单?这家伙该不会是随便答应随便哄哄他吧?吴景昇盯着宗明的眼神带着怀疑,可对方却像是没发现般,俊美的脸庞笑逐颜开。

    小周死死盯着桌上的药罐,他想,这桌子也许是个茶几,上面放的其实不是药罐,而是货真价实的杯具(悲剧)。

    「您在说什么?也许是我还没睡醒的关系,没听清楚您刚才说了些什么。」

    宗明收回注视房门的留恋目光,转向小周说:「药你拿去处理掉,以后不要再帮我拿了。」

    「你疯了!」忘了该有的礼节,小周用力一拍桌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宗明的眼瞳罩上一层冰冷,薄唇轻抿,虽是面无表情,但小周感受到那隐藏的凛然,一时双肋如勒,几乎无法喘息。

    小周的气势瞬间没了,他张嘴好一阵子,才垂下眼,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只是我希望您能理解,一大早就听到您要断药,这对心脏来说并不好。」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追究。」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突然要停药?」

    宗明轻轻一个眨眼,冷漠的面容转眼变得柔和,「景昇说这种药吃多了对我不好,他希望我戒掉。」

    ——该死的!他很感谢那个粗工愿意关心宗明了,但不要关心错地方啊!小周僵硬着脸,嘴角抽搐地说:「吴先生以为这是毒品,才会希望您戒掉,您知道他一直有这个误会……就算您不愿意澄清这个误会,我个人认为您也不该随之起舞。」

    「景昇难得关心我,我不想让他失望。」

    宗明敲敲桌面,小周叹息一声,还是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热牛奶——他不想他连胃都出问题了。

    「需要叫乔娃先给您准备早餐吗?」

    「不用,我等景昇起来再一起吃就好了。」

    等吴景昇起来,差不多也就是吃早午餐去了。小周叹了口气,在宗明对面的沙发坐下。

    「您应该明白您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宗明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暖冰凉的肠胃。「我很明白。但是你也应该明白,那些药的作用只剩下止痛而已,你没有必要把它看得那么重要。」

    「至少还有止痛的作用。」小周一瞬也不移地凝视着宗明的眼睛。

    「没有关系,也只是痛而已。」宗明淡淡地笑了笑说:「你知道的,对于痛,我很擅长忍耐。」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周叹息说:「我把药收在酒柜里。」

    「好。」宗明没有拒绝。

    小周将药罐放进酒柜,还细心的用一罐白兰地挡在前面——比起酒柜里的这堆贵玩意儿,吴景昇喜欢的是厨房冰箱里的便宜啤酒,所以小周把药收在这里,倒也不怕被发现,除非哪天吴景昇脑袋被门夹了。

    「小周。」

    「是。」

    「这些年来,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宗明说着,脸上淡淡的笑。

    「……不要说得好像您快死了的样子。」小周微微红了眼眶,他强迫自己牵起嘴角,说:「更何况虽然您不需要,可是在我心底,您就是我的弟弟……我向我自己发过誓,这一辈子我都会把您当成我的兄弟,尽一切努力保护您、帮助您。」

    宗明眯起眼,愉悦地笑了出声,「呵……真是有趣的赎罪心理,痛苦不堪,但毫无意义。」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就算对您来说毫无意义。」

    「嗯,我知道,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毕竟有你这样能干的助理,确实为我节省许多麻烦。」

    宗明优雅地伸了一个懒腰。「那个女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周迅速切换回万能助理的状态,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回答:「差不多了,听说只剩下最后的阶段,很快就能收尾。」

    「很好,真期待景昇看见那个女人时的表情。」宗明双手交十,轻轻地置放在大腿上,歪头笑道:「你说景昇会喜欢我为他准备的这份礼物吗?虽然准备的过程花了不少的时间,但我还是担心他会不喜欢。」

    「他会看见您的用心的。」认真地想了想,小周也只能回这一句,这份「礼物」确实非常用心,不是谁都能做到。

    「是这样吗?他会喜欢,他会高兴吗?」宗明望向紧闭的房门,眼底蕴含似水般的柔情,「他一定会喜欢,也一定会高兴的吧……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怎么拉着他陪我一起下地狱呢?」

    ——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在旁人听来,也许这是一种憎恨的诅咒,但对宗明而言,这却是能表达出他的心情,一种最为极致的甜言蜜语了。

    第八章

    「『一庞将』?」

    「对,一庞将,最基本的由六个人组成,分别是文差、武差、甘爷、柳爷、谢爷、范爷等六位差爷,师兄们现在练习的就是这个。」他看着她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荧幕瞬间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文字,心想真是太神奇了,他打电脑只会弹指神通,慢得跟老牛拉车一样。

    她将手提电脑的摄影镜头转动,指着其中一名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令牌的师兄问:「那位师兄现在的角色是文差?」

    「没错,文差陈将军,是站在阵右属,专门接取主神令的角色。而在阵左属的就是武差刘将军,一般都是小孩子,也可以由团里年纪最轻的人来担任。」

    「年纪最轻?」她意味深远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袁姐,现在只是练习而已……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现在还登不上台面。」他困窘地咳了一声。

    「哈,好啦,不糗你了。话说回来,这种一庞将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啊……一庞将因为步伐是以行进和拜庙为主,所以格外注重拳路,特别是脚上的功夫。」

    「例如?」

    「例如『下路』、『踏三粒』、『踏四角』和『集中』。」

    闻言,她翻了个白眼,明明年纪比他大许多,他却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吴小弟弟,我不介意你深入解释得清楚一点,真的不介意。」

    他故意板起脸,「如果你再继续叫我小弟弟,那解释没门,深入解释更没门。」

    而她很配合地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你赢了。吴景昇吴先生。」

    「看在你认真悔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解释一下好了——先说说你要我解释哪些?」

    她看了一下荧幕,针对某些疑惑问了起来,例如「踏四角」不怕时间不够吗?「集中」指的又是什么?他很庆幸昨天晚上功课做得够足,不用思考太久就可以回复她的问题。

    似乎是今天收集的资料差不多了,她将档案存档,盖上电脑荧幕。

    「对了……那个,你晚一点有空吗?」

    「应该有,我今天的练习也差不多了。有什么事?」

    她将散落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拨去,朝他腼腆地笑了笑,「我们后天就得回学校了……这几天来谢谢你的帮忙。」

    「后天……你后天就要走了?」

    听到这消息,他有些恍如梦中……也对,也就是梦,梦总是要有醒的一天……她就读一流大学,又聪明美丽、成熟幽默……她是那么好的人,能认识已经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更何况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

    「嗯,对啊,所以为了谢谢你这几天来的帮忙,我想说请你吃个饭。」

    他努力抑制住那一份似有若无的失落,笑道:「不用啦,反正这也是团主交代的。」

    「NO、NO,这怎么可以?有恩报恩是我人生一贯的宗旨,反正就这么说定啦!六点到我们住的地方,让袁姐我秀个手艺,你就等着食指大动,吃到变成肥猪吧!」

    「来,景昇,坐在这里。」

    「你这是要做……?」见到桌上那一堆瓶瓶罐罐,吴景昇有了不好的预感。

    「帮你开面。」宗明拿出一个小盘子,慢条斯理地以粉末调制起颜料。「我跟师父学过的,他保证我学的绝对是不外传的手艺。很多我都用人体彩绘的颜料代替了,毕竟这比较不伤害皮肤。」

    ——万恶的金钱攻势。

    「没错,但景昇不能否认,钱确实很好用。」宗明笑眯了眼。

    吴景昇瞪大眼睛,忍不住惊愕地说:「你现在已经进化到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说得好像我不是人一样,我被你伤到心了,景昇。」嘴上这么说着,宗明嘴边的笑容却是加深了一层,「所以为了补偿我被伤透的心,你要乖乖坐着,让我给你开面。」

    看着逐渐调制完成的颜料,知道宗明不是在开玩笑,吴景昇的手指微微发颤,嘴唇翕动地说着:「我不想要……我不想要开面,你明白的……我求你,宗明,求求你不要这样做……」

    「祈求,近乎哀怜的祈求……我可怜又可爱的景昇,不要怕,这一点也没什么好怕的。」宗明将他抱进怀里,像安慰受伤的孩子,轻轻拍抚他的背部。

    「想想看,仔细的想想看……呐,景昇,你无聊的罪恶感难道会比你的父母重要吗?」

    吴景昇瞳孔一个紧缩,猛地在宗明的怀里挣扎了起来,不过就像是早预料到他会挣扎,宗明死死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笑着说:「别怕,别怕,景昇,你得好好衡量一下,你知道的——对父母的愧疚和对自己的负罪感,到底哪一边比较重要?」

    怀中的挣扎渐渐平息,似乎是吴景昇没了力气,也似乎是他做出了选择。

    宗明拍了拍吴景昇的背,说:「好乖,景昇真是个孝顺父母的乖孩子。来,现在景昇好好坐着,我给你开面。」

    宗明松开手,而吴景昇也照着他的话,静静坐在沙发上,只是偶尔抬手胡乱擦去眼眶掉下来的透明水滴。

    「来,景昇,用这个束好头发。」仿佛没有看见那无声滑落的眼泪,宗明递给吴景昇一条黑色发带。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想要给我开面?」

    宗明纤长的睫毛一眨,嘴角微扬,眼中满是宠溺的戏谑。

    「因为心血来潮?因为想要景昇走出过去的阴影?因为想要看到景昇痛苦难受的样子?现在是猜谜时间,景昇要从三个选项里选出一个答案。」

    「除了第二个以外,其他都有可能。」除却泛红的双眼之外,吴景昇面无表情,他已经不想再思考他这样回答会不会惹宗明生气了。

    「看来我的素行不良呢,景昇居然把我想得这么糟。」宗明耸耸肩,一个歪头微笑,「算了,虽然是希望景昇走出过去的阴影,但其中更大的一部份确实是我想要看到景昇在这个过程中痛苦难受的样子。」

    吴景昇咬住下唇,喉间压抑着哽咽的哭声,他就知道宗明这个变态以看他的痛苦为乐。

    宗明的指尖厮摩着吴景昇柔软的嘴唇,「别这样虐待自己,景昇……想开一点,你现在很痛苦,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开始『戒毒』了,不是吗?」

    「那你可以不戒毒,可以把我的话当放屁!」

    「就算我没有戒毒,景昇还是得开面。」

    宗明捧起他的脸印下一个吻,吸吮着刚才被啃咬过的地方。

    「无论如何你都得有这个经历的,这其实不会太难,就好像当初你发生过那件事情之后,一看见阵头总是会崩溃,把自己缩在屋子角落,不过最后你不也是走出来了吗?」

    「这不一样……你不会明白的。」吴景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宗明,像在遥想过去,「我的罪愆太严重了……我已经没有跳八家将的资格……」

    ——你该下地狱!

    ——一粒老鼠屎坏了整锅粥,家将团就是被你这种人给害惨的!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所有的人都在厌恶他……无论他下跪磕头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依然得不到原谅。他不怨恨,这是他理所当然应得的。

    好几次,有好几次他都想干脆死了算了,却没有勇气自杀,他该死的懦弱又没用……现在他所遭受到的对待,冥冥之中,也许就是神明给他的报应了吧?

    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所充满的痛楚和自责,宗明眉梢带着笑,将毛笔尖沾上颜料。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能决定的。」

    吴景昇的视线直直地对上宗明,神情尽是讽刺。「那是谁?是你吗?」

    宗明笑着点头,说道:「嗯,景昇说对了,就是我,只有我能决定你有没有资格。」

    「凭什么?你凭什么!」吴景昇愤怒地一拍桌子,瓶瓶罐罐震荡了一下。

    相较于吴景昇剧烈起伏的情绪,宗明还是保持淡淡的笑容,尽管他瘦了许多,V领毛衣露出的锁骨明显凹陷,那迷人的笑容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凭你对八家将念念不忘,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你的梦想,哪怕是你自己也不可以——」他击了一下手掌,补充说道:「啊,对了,差点忘记了,还有就凭我握着景昇父母的安全,如果景昇不配合,我不介意请几个见钱眼开的小混混去『拜访』你的父母。」

    吴景昇目光狠戾的收紧眼角肌肉,嘴唇气得发抖,「你除了老是拿我爸妈来威胁以外,难道就没的招数可以用了吗?」

    「这确实很有用不是吗?景昇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父母,而我喜欢拿最有用的软肋来威胁景昇。」说到这里,宗明投给他一记俏皮的眨眼,灿然笑道:「我的景昇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绝对不忍心让父母的日子不好过。」

    「……」

    吴景昇屏息闭眼,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颓然无力地瘫在椅上——毫无疑问,宗明又再一次的取得胜利。

    「好了,景昇,别再闹别扭了。现在乖乖把头发束好,我要给你开面了。」

    再不愿意,吴景昇也只能将发带束上,让头发不落到脸上,方便宗明的开面。宗明看来是学过书法,握笔的姿势很正确,收、撇如行云流水,像是在作画一般。

    而当颜料画在他的脸上时,隐约能闻到一阵香香的气味,似乎是还有加入婴儿油之类用来稳定颜料的佐剂。

    随着颜料一笔一划地画在脸上,吴景昇手指用力握住扶手,身体轻微的颤抖逐渐加大,惨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五官扭曲得不成人样。

    就在吴景昇胸口不住起伏,觉得自己即将崩溃的时候,宗明平静的声线传入他的耳朵。

    「放松,景昇,你得放松,不然我开不了面,就会不高兴。景昇不希望我不高兴的,对吗?」

    恐惧像是熊熊火焰瞬间被冷水倾盆浇灭,吴景昇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放松身体。虽然肌肉还有些紧绷,但多少好了点,不会造成宗明开面的困扰——他付不起宗明发怒的代价。

    「好了。来,景昇,你看看我画得怎么样?」将毛笔置放在小碟子上,宗明拿起一面镜子说:「家将的脸谱比官将的脸谱困难多了,要求细致复杂,还有一定的模式。」

    镜子照映出的是一张吴景昇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谱,对旁人来说,也许只会用一句五颜六色的大花脸带过去,可对他来说,这张大花脸却拥有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意义。

    「我用了很多白面具练习过,但成果显然是勉勉强强。」

    吴景昇一瞬也不移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他开了面,他开了面……逃避这么多年,他终于又开了面……

    宗明招了招手,不远处的小周立即捧来一堆衣物,盔帽、戏袍、草鞋、扇子……等等配件。

    「去换上吧,景昇。」宗明伸手制止吴景昇的开口,笑道:「不要说话,我可不想要景昇遭受神谴——我没有宗教信仰,可是事关景昇,我不介意抱持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闻言,吴景昇也只好默默捧着衣物进去房间,没多久的时间便穿好出来。

    八家将的服饰以现今审美观来看,大多只能得到乡土气味浓厚的结语,但也有人认为威风凛凛……无论如何,难以否认的是八家将的确令人印象深刻,以及在文化传承中的重大作用。

    常听人说八家将、八家将,所谓的八家将指的是甘、柳、谢、范四大将军,以及春、夏、秋、冬四大帝君,四大将军为主角,四大帝君为配角,但是并没有强制限定只有这八位,也能加入一些并不重要的龙套小角色。

    宗明给吴景昇画的脸谱有个很明显的章鱼足形目(注1),这正是甘将军的特征,和柳将军同为掌管刑罚。至于谢、范两位将军执行捉拿,便是人们口中说的七爷、八爷或黑、白无常(注2)。

    尽管画上花花绿绿的脸谱,可是依然能看出吴景昇的紧张,他待的家将团作风严谨规矩又多,即使只是练习,他扮演的角色也多是不重要的龙套,学习四大将军的步伐只能靠着从几个师兄那边偷师……而现在他竟然能扮成甘将军?

    要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他应该会为此兴奋得睡不着觉……他会乖乖上学,努力写作业,放学甚至是假日都耗在团里练习,不都是因为他有一天想扮演四大将军,成为众所瞩目的主角吗?让那些惧怕他却又看不起他的学校同学知道,他事实上是个很了不起,很威风的人!

    幼稚无比、愚蠢无比的炫耀心。

    他那时候,真的是太年轻气盛了……理所当然犯下了错,无可饶恕的大错。

    「景昇,看这里,笑一个……啊,不对,你现在不能笑,那就摆个姿势吧。」

    吴景昇动作僵硬地摆出一个进攻时的七星步,喀擦一声,被宗明拍照了下来,宗明看了一下相机荧幕,满意地点点头。

    「小周,记得这张要洗出来,要等身大小的。」

    小周抽搐着眼角应了一声是。

    「景昇你看,你现在开面了,穿上八家将的服饰,这一切都很简单的不是吗?根本不需要害怕,这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宗明这么说,吴景昇仍是一副不知所措,他距离以往的憧憬太久太久了,而且那份憧憬在这些年来也同时是他恐惧的来源。

    宗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太急了……慢慢来吧,你总是会习惯的。」凡事只要踏出第一步,之后的就简单了,至少宗明是这么认为。他朝战战兢兢的吴景昇扬起一抹笑,「好吧,景昇可以去把衣服换回来了。」

    吴景昇如蒙大赦,和先前磨磨蹭蹭的速度全然不同,几乎是用冲的冲了进去。

    不过吴景昇的恶梦没有至此终止,从那天起宗明又有新的花样,就是每天为他画一个不同的脸谱,穿上不同的戏袍,八家将的四大将军和四大帝君,包括不入流的龙套角色全都挨个扮演过。

    吴景昇深有体会宗明的理论,任何事情都是习惯就好,一如当初的强制性交,又好比现在,就算他仍对开面等事情感到害怕,却也不像以前那样……他正在逐渐习惯恐惧,将恐惧变换成麻木。

    注1:八家将的脸谱名称,有兴趣者可上网以关键字查找。

    注2:七爷系指谢将军白无常,八爷系指范将军黑无常。

    第九章

    一台价值不斐的高级轿车在阴暗肮脏的巷口前停住,车门打开,下车的人一身装扮气质都和眼前的肮脏小巷格格不入。

    对于四周糟糕透顶的环境,宗明没有一丝鄙夷,俊美的脸庞带着不变的温雅微笑。

    小周拨了通电话,很快地几个明显散发不善气息的大汉从巷子口出现。

    「张哥,人在哪里?」小周问。

    「就在里面。」明显是带头的大汉吐出槟榔渣,指了指巷内。

    这个地方早已经规划为重建区,根本没有人住在这里,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适合杀人放火的好场所。

    宗明径自迈开步伐走了进去,小周见状也只好跟在他的后头,来不及跟大汉多询问些其他的讯息。

    走进巷内的一间废弃工厂,他们便看到两个大汉压制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狼狈不堪,脸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就是他吗?怎么伤成这样?」小周挑眉。

    张哥不屑地笑了笑,「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情,这家伙是个烂赌鬼,欠了一屁股债,被讨债打的。」

    「嗯,不难想像。你给钱赎他出来?」小周问。

    「我哪来那个闲钱?反正这家伙怎么打也打不出钱来,对方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先把他交给我。」

    「麻烦你了。」

    张哥说:「你给钱,我办事,没有什么麻不麻烦。」

    他摆了摆手,后头的人交给宗明一封资料袋。和宗明虽是第一次见面,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不过看样子也知道他才是花钱雇他们的老板。

    「你要查的事情我们给你查清楚了,都在袋子里。我以为我已经够渣了,干他娘的这家伙比我还渣,渣到不能再渣的渣。」他朝那个男人呸了口口水,男人抖了一抖,全身卷曲成一团。

    宗明拿出资料细细看了起来,嘴角保持着微弯的弧度,叫人无法判断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好意思,能借我过一下吗?」宗明抬眼,朝张哥笑盈盈地问。

    金主开口哪有不能?他们几个人立刻退到一边,方便宗明通过。

    「嗨,你记得我吗?」他问着男人。

    不得不承认,宗明俊美的长相以及温和的嗓音相当容易赢取他人的好感,饱受折磨的男人眼中的恐惧稍微减缓,他连忙抱住宗明的小腿。

    「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你是来救我的吗?是吧?是吧!」男人痛哭流涕,哀求着:「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坏事,可是我会改,我真的会改……只要你帮我这一次,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改!」

    「你真的会改吗?」

    「真的,真的!我保证!」

    「没有骗我?」宗明歪头一笑。

    「没有!」男人直视着宗明的眼睛。

    「嗯,我相信你。」宗明伸出手,摸了摸男人青紫的脸颊,「我也相信你记得我,即使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面,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男人的眼瞳蓦地紧缩,流露出慌乱,全身再度颤抖起来。

    「我很喜欢习惯说谎的人呢,因为他们总会毫不闪避的对视别人的眼睛,希望借此让别人相信他们的话。」

    「你、你刚刚是在骗我?」男人牙齿打颤,眼神包含着愤怒和恐惧。

    「其实是你骗我,我不过是问你一个问题,在诚实与谎言之间你选择了后者而已。」宗明转头看向后方的张哥,笑容有礼地问:「能借我一把刀子吗?」他有刀子,但那是他要留作纪念的,毕竟那把刀可是陪伴他和景昇度过第一次的性爱呢。

    张哥抽出一把小刀,「这把刀利得很,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个金主看起来细皮嫩肉的,真是怕他一个不小心反而划伤自己。

    「我会的。那位先生,可以麻烦你帮我压住他,别让他乱动,再拿点东西塞住他的嘴吗?」宗明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矽胶手套戴上。

    另一个人照宗明的吩咐做了,男人嘴被胶袋贴起,只能发出不成语的呜呜声,惊恐地瞪着宗明手中的刀子。

    宗明微笑地看着他,将小刀抵在他裸露的手臂上,用力划出一条长约五公分左右的伤口,淋漓的鲜血瞬间流出。

    「呜呜!」男人的一个紧绷,额头上渗出冷汗。

    宗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和煦:「别怕,我知道这很痛,但你要懂得忍耐,毕竟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小刀又是一划,第二条伤口正好和第一条伤口连接起来,接着宗明用戴着矽胶手套的手抓起男人被划伤的部位,缓慢而稳定地将带肉的皮肤割下。

    男人的身体被紧紧压在地上,只能声嘶力竭地发出惨鸣。

    宗明将切下的肉片随意丢在地上,血花四溅,他对着痛苦不已的男人微微一笑。「我有一段时间很常看恐怖电影,因为那种电影挺有趣的……现在也证明我看那种电影是正确的,不然我真不晓得我该怎么对待你才好呢。」

    切下一块肉片之后,宗明像是觉得这样不够有趣,他用刀子一片一片地挑下男人的指甲,当指甲全部挑完了,他示意另外一人掰开男人的嘴巴,张哥再度适时地递上一把钳子。

    旁观的众人看得头皮发麻,不是因为这凌虐,而是因为宗明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做出这些事情,如此巨大的反差才是令人打从心底发颤的原因。

    「我喜欢『公平』这个词,虽然事实上它从不存在,但我还是喜欢贯彻它……例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嘴角带着温和不变的笑意,宗明慢条斯理地拔出男人一颗又一颗的牙齿,和指甲同样拔光为止。

    「小周。」

    「是?」

    「帮我去外面抓只老鼠来好吗?然后再帮我去车子后面拿铁桶和瓦斯喷枪出来。」

    「……张哥,你可以帮忙吗?」小周明智地询问他人,铁桶就他负责去拿了。出发前他看见宗明带了个铁桶和瓦斯喷枪就觉得奇怪,只是宗明没解释,他也就不好开口问。

    只是抓只老鼠而已,附近多的是。对于金主张哥拥有广阔的胸怀,他挥挥手,招呼他的小弟去做。

    趁着抓老鼠的空挡,宗明请他们将男人抬上屋内的桌子,用绳子固定住手脚,也许是因为先前用尽了男人所有的力气,在这过程中并没有给搬运捆绑的人造成太大的困扰。

    小周将铁桶拿来,不久之后其他人也抓来了几只老鼠。

    「我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有个很有趣的桥段,我也一直很想试试看……我很感谢你,你让我有这个机会尝试。」宗明的语气包含真挚的诚恳和浓浓的感激。

    既然宗明之前就说过他常看恐怖电影,那么现在提到的自然就是指恐怖电影的桥段设计了。

    宗明将老鼠放到男人的腹部,将铁桶罩了上去,用一整捆胶袋将关着老鼠的铁桶牢牢固定着。

    「那部电影是我很久以前看的,请原谅我的记性,很多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这个部分印象却相当深刻。」宗明愉悦地笑眯起眼,喀擦一声,点着瓦斯喷枪。「我会把铁桶用火烤热,可是比起被烫伤这件事,你应该要更害怕老鼠才对。为什么要害怕老鼠呢?因为温度升高,被关着的老鼠想要逃出去,它就得挖个洞——老鼠很擅长打洞的,对吧?」

    男人像是听出什么,猛地拼命挣扎起来,眼中饱含惊慌恐惧。

    「呵呵,你蛮聪明的呢……也对,要不是你聪明,怎么会想到那样做?」

    想要挖个洞逃出去的老鼠,自然就得选择一个挖洞的地方。

    而比起坚硬的铁桶,柔软的人体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宗明眼瞳倒映出喷枪放射出的火光,散落在铁桶上,原本冰冷的铁桶温度逐渐升高,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周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鲜艳的液体从桌面边缘滴滴答答地绵延流下。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眼前被老鼠破开腹部穿进身体,就连看惯风雨的张哥也不由转开脸,其他的人就更不堪了,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低的甚至当场呕吐了出来。

    张哥的眼角微微收紧,混江湖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逞凶斗狠,或是喜欢虐待的变态,可像眼前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而浮现在他脑子里的只有两个字,就是疯子!

    宗明将瓦斯喷枪的开关关上,此时男人已经没了声息。

    目眦欲裂般的表情就那样永远凝固在男人的脸上,可以想见他死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与痛苦。

    那只洞穿男人腹部的老鼠浑身血淋淋地从尸体下方爬了出来,在尸体四周打转,过了一会儿,也许是仍处于肌饿的关系,见屋子里的人没有其他动静,它破罐子破摔地开始撕咬起尸体上的肉。

    宗明微微皱了皱眉,摇头说:「不要用这种表情看它,我们做人要感恩图报,它辛苦了这么久,给点食物慰劳它很理所当然吧。」

    众人:「……」

    宗明的重点和他们的重点明显有着严重偏差。

    这间废弃工厂没有被停水,宗明到厕所将矽胶手套的血迹洗干净,掏出打火机烧掉,把残留的余屑用抽水马桶冲走。

    处理好之后,宗明走出厕所,朝张哥说:「等它吃够了,麻烦帮它洗个澡再送它离开。」

    张哥:「……」

    看着大快朵颐的老鼠,他再次无言以对。

    收拾一下心情,张哥不禁好奇地问道:「收钱办事是我一贯的信条,不过我很奇怪,究竟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你这样对待一个人。」

    「严格说起来,我和这个人无仇无恨,一点关系也没有。」宗明轻颦浅笑,「只是我的性格很幼稚,喜欢欺负我在意的人,但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他。这个人欺负他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还是要替他报复回来,否则我的心理会不平衡。」

    性格幼稚……张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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