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不要过问，按我说的去做就好。”天明把伊凡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唇边，生怕任何一个字传不进伊凡的心里。</p>
“哥哥临走前把公司的监控和网络系统都交代给我了，让我去处理好。”</p>
“再说一遍，你什么都不要管。”</p>
“让我哥哥在地下安心吧，求你。不会有事的。”</p>
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孔天明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他保不了伊凡的周全，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没想到，孔天明也有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的时候。一想到这些，天明就觉得心里阵阵发凉，这种恐惧并不弱于死亡带来的惶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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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浩如约在远方集团的门口等伊凡的出现。伊凡竟然这时候约他见面，还是在这个敏感的地方，难道是要向他自首吗？不，不可能。郑浩他们与远方集团的角力简直可以用旷日持久来形容。然而现在，郑浩即将完胜，他已经做好孔天明低头认罪的准备。不过孔天明低头也好被击毙也罢，赢家必定是郑浩了。警匪之战，结局不言而喻。</p>
可是，孔天明的妻子竟在此时走出远方集团的大门向郑浩走去，让郑浩不得不揣测伊凡意欲何如。</p>
伊凡站在远方门口，缓缓地向身后的大楼回望，玻璃幕墙把夕阳的温暖反射到她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像往常那般。希望自己今天也如往常那般平静，伊凡默默祈祷，尽管这个黄昏本就非比寻常。</p>
是枪声！</p>
郑浩听到枪声，立刻从车里飞了出来。</p>
血！血在伊凡的胸前炸开，她整个人被那颗子弹撞到在地，而后伊凡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p>
四下无人，四周都是高层建筑——这是枪手的天堂。没有后援，没有枪，郑浩蹲在车门后等着下一声枪响。十米之外，十秒之前，伊凡站在那里，现在她躺在血中，十之八九已命归黄泉。刑警郑浩见过尸体，受过伤，挂过彩，可从未见过一个大活人这样直挺挺地倒下。他觉得呼吸困难，冷汗从每一个毛孔炸出。</p>
伊凡还不能死。</p>
坐在手术室外，郑浩从刚刚的震惊中苏醒过来。他开始庆幸，不费一兵一卒，伊凡就这么落了网。有了这个砝码，抓住孔天明可算是指日可待。“只要孔天明还是个人，他就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待在医院里等死。”郑浩笃定地想着。</p>
可当务之急已不是按原计划抓捕孔天明了，找到枪杀伊凡的枪手才是重中之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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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取不出来，离动脉太近。”主刀一句话就把破案的几率打了对折。</p>
“不能试一下吗？”王丽接话道。</p>
“子弹能比人命重要吗？”主刀摘下口罩不满地瞪着眼前这个急功近利的女警察，“病人能不能脱离危险还难说，现在取子弹就是杀了她！”</p>
王丽扭头看向郑浩，“她还有多少价值？”</p>
显然，郑浩已经读出这之中的潜台词，却不发一词。</p>
重症监护病房里，伊凡静静地躺在床上，面白如纸，薄薄的床单下掩盖着她胸前裹着的厚厚的纱布。若不是房内的监控仪器发出断续的声响，这里似乎已远离人间。伊凡已经昏迷了几十个小时，她活下来的机会越来越小。</p>
午夜，监护室门外格外清静，从楼道尽头走来的医生自然引人注目。“下午的时候病人伤口的血流量过大，我来换一下导流管。”医生语调深沉平稳，眼神平静柔和，看样子就深得人们信任。</p>
医生走进监护室只做了简单的检查，导流管也很快换好。随后，他俯下身去细心地帮伊凡把被单盖好。然后缓缓地摘下口罩，在伊凡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张秋。”</p>
没有人能隐瞒自己的生理反应，张秋的手电扫过伊凡的眼球，瞳孔的反应让张秋确信伊凡已经清醒。</p>
“博士，你们安全吗？”隔着呼吸面罩，她微软的声音变得更加含混不清。她想要拨开面罩，可无力的手指几乎不能弯曲。还好，博士善解其意，轻易地就把面罩拿开。</p>
“天明现在很安全，他正在赶回来，明天就带你离开。”</p>
“别，拦住他。”她扶住博士的手腕，似乎是想紧紧握住，可是力不能及。这种有心无力的挫败感比身上的枪伤的杀伤力更大。</p>
“你不要怕，你的伤并不严重，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在我手里。”张秋自然明白伊凡的疑惑，“是你的老师做主刀，我得到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还好手术做得够久，我在手术台请他帮了忙。”</p>
“不要麻烦老师。”</p>
“是狙枪的子弹，天明会查出开枪的人。你不要怕。”</p>
“博士，听我说：我留下就是为了给天明争取时间离开，虽然没按我计划行事，但目的还是达到了。他活着就好了。所以，送我走吧，博士，求你。”</p>
“我是救人的，不杀人。”</p>
“你说过，会救人的都知道怎么杀人。我也可以自己动手，不过你不愿让我走得舒服些吗？你不是杀人，是成全。求你……”</p>
“你这是逼天明发疯，逼他去死！”</p>
她想笑笑，可是嘴角却全无上扬的力气。</p>
博士平静离开，他相信添在输液瓶中的安定会阻止伊凡做出傻事。</p>
然而，张秋刚刚离开伊凡就拼劲全身的力气拔下了针头，扯开身上所有的管线，然后拼命深呼吸。大量的空气闯进肺部，进入胸腔，涌入血管；血液突然撞击心脏，冲击伤口。血很快就渗透包裹伤口的纱布，由粉红变为正红最后成了紫红。她的脸早已不是白色，而是灰色。</p>
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住她的四肢，似乎要用她的身体穿透病床，穿透楼板，穿透地表，向最深处投去。坠落，不断地坠落。身体好似进入四周光滑的隧道，给人一种好似能够抓住什么阻止下落的错觉，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绝望，而只能任由肉身下坠。又是这样的坠落，不可阻挡地坠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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