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住她的四肢，似乎要用她的身体穿透病床，穿透楼板，穿透地表，向最深处投去。坠落，不断地坠落。身体好似进入四周光滑的隧道，给人一种好似能够抓住什么阻止下落的错觉，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绝望，而只能任由肉身下坠。又是这样的坠落，不可阻挡地坠落。</p>

    还好，原以为无边无际的坠落过程被天明有力的手臂拦住。当头得以在天明的怀里倚靠，伊凡终于有了一种得救的感觉。左臂上的采血管里还流淌着从身体里抽出的、还带着体温的献血，采血袋在电子称上慢悠悠地摇晃，仿佛告诉伊凡：这样的头晕目眩的采血过程是缓慢的——这种缓慢是折磨人的，噬咬人心的。这个过程比血液被抽出身体照成的不适还要难捱。</p>

    天明把糖水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一口口地喝下。“你这是干什么？天成就是再需要输血小板也用不上你的啊。”</p>

    “医院里没有库存了，你也不在，我不能耽误哥哥用血。”伊凡微闭着眼，躲避着眩晕。</p>

    “以后不许这样了。让天成知道了，他也不许的。”天明难得这般温柔——对伊凡他所有的感受都会归结为怜惜。“也是要做医生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冒险呢？”</p>

    “哥哥不能死。”尽管很怕说出口，可这毕竟是伊凡心中最深的隐忧。一滴泪从眼角渗出，她把头向天明的怀里隐去，那几滴泪也就顺势沾在天明的外衣上，总算没被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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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凡是天成的双胞胎妹妹，兄妹连心。他们的父母在两人出生不久就双双去世，更不幸的是天成和伊凡连相依为命长大的机会都没有。</p>

    二十三年前，他们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伊凡跑到远离他们父亲的几百公里的城市，在一家人来人往的医院，把尚不自知的小小的伊凡放在新生儿病房外便一去不返。而伊凡的那个双胞胎哥哥则被留在他们父亲的结拜兄弟孔亦儒的身边，成为了孔家的第三个儿子——孔天成。</p>

    命运没有对这对兄妹网开一面。天成有父母兄弟，却是血友病患者；伊凡健康聪敏却在孤儿院度过了十六年。伊凡被找到的时候已是一个婷婷玉立的花季少女、医学院的大一女生。伊凡的孤高冷傲并非刻意为之，可这份冷傲的确拒人千里之外。天明一直记得伊凡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她能冷冻你的心脏。</p>

    从兄妹相认的那一刻起，“天成恐怕时日无多”这句话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一样，催促着伊凡抓住和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她知道生命有多脆弱，知道人能够活下来有多么困难，更知道失去这个哥哥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孤儿——就会被打回十六岁前的噩梦。</p>

    她不能等下去，不能等神通广大的二哥天明来解决一切，哪怕哥哥能等，她也不能等——等待的焦虑会杀了她的。</p>

    “我想到这家医院实习，好守在哥哥身边。”</p>

    “我已经在省城帮你安排好了，天海并不适合你。”</p>

    “你把公司都搬到天海来了，却偏偏把我扔在省城。”刚刚还温顺柔弱的眼神霎时变得凌厉，好像一把小刀从她的眼睛里飞出。</p>

    “我都安排好了，是最好的医院，你去就是了。”孔天明耐心地解释，不急不躁。</p>

    伊凡推开天明，起身向门外走去。“我不是你的手下，别想控制我！”她没有回头只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径直出门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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