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诉说家史（1）

    车把式姓李，叫李有根。 .爱捣鼓牲口，给牲口看个病，钉个掌啥的很有一套，大家都叫他李老套，很少称呼其大名。

    袁大总统死的那天，是他十五岁的生日。那时，家有五间大瓦房，三间半土半砖屋，院门盖的也不错，有六亩良田，在村里虽比不上有钱有地的地主，但也算的上富裕人家，一家五口，姐姐一出嫁，成了四口，爷、爹、娘和他。日子过的挺滋润，还念了几年私孰，成了伙伴当中的小先生，也就是在这年的春天，爷爷着凉，开始咳嗽起来，老人以为得了风寒，喝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没拿病儿当回事，家人也没在意，可十天半月过去了，就是不见好，这才重视起来，本来不起眼的小病，可怎么治也不见好，有根爹四处求医寻药，从那时起老人就开始抱着个药罐子过日子了。

    病看了不下十几回，药吃了一大堆，可病不但没见好，反而更加重了，这下愁坏了有根爹，为给老人治病，先是卖掉家里的余粮，后卖耕牛，换来的钱，都给老人抓药，花在看病上了。家开始变的凄凄楚楚，一家人愁眉苦脸好不容易陪着老人挨过了这一年，日子也就一天天的苦起来没了头，屋漏又蓬连阴雨，老人的病没好，有根娘又病了，家就像斜歪的房屋，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急的有根爹直挠头皮，哀声叹气，出嫁的姐姐也只好长时间住在娘家帮爹分担点忧愁。

    开春的第一天，有根爹心事重重坐在院门槛上抽闷烟，这时，村里的大财主冯善仁，外号冯滚驴从南面过来，他是嗅着药味来的,药味和那六亩良田连在了一起,走到有根爹跟前假惺惺地问：“福才兄弟，老爷子的病咋样了？”

    有根爹没理他，冯滚驴要往院里走，被他栏住：“冯大善人，我爹心情不好，不便待客，请回吧。”

    冯滚驴吃了个闭门羹，很尴尬，伸着脑袋往院里瞅了一眼。“那好，改日我再来看老叔。”离开前，摞下了一句话：“福才兄弟，用钱言语声，乡里乡亲的谁家没个事，有难理应帮一把嘛。”说完走了。

    听这话，好像很有人情味。可有根爹知道，冯家的钱不好使，用了还不上，那就滚起来没个完，怎么说叫冯滚驴呢，他这是兔死狐悲装善人来了。

    姐姐有梅从屋里急忙跑出来：“爹，你快去看看吧，我爷不好了。”

    有根爹绰地一下站起来，匆忙回到屋里，见桌上放着碗汤药，爹坐床上久咳不止，好像喉咙被块东西卡住似的老咳不出来，把脸憋的屈紫发黑，有根在给他捶打着后背。

    “爹，哪里不舒服？”

    老人摆摆手，喘着不多的粗气很吃力地断断续续说：“你刚才说的——我想了很久，地不能卖，我是要——要入土的人了，今不入土，明格入。不能为我把——把地卖——卖了，咱家指望着——着这地刨食吃呢。”老人很吃力地表达了自已意见。也就等于临终遗言。

    “爹，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安心养着吧。”有根爹心烦意乱地说。

    老人倔犟：“不行，你得给我保——保证，我不放心，就是死了也闭——闭不上眼。

@黄色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   有根爹原本卖地救人，被老人一个保证打消了念头，无奈地说：“爹，我保证不卖地，行了吧。”

    老人听后，气好像顺畅了些，嘘嘘着嘴。

    有梅赶紧将药汤端给他，老人接过乌黑的药汤，心力憔悴，看着家徒四壁和眼前这三个菜脸虚青的孩子，不由的老泪横流，哀叹道：“都因我这病拖垮了一家人，我还活着干嘛，不喝了，光糟蹋钱治不病，早晚是个死，早死早利索。”说着把碗扔到地上。“啪”的一声，药汤洒了一地，碗碎了。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老人糊涂地把孙女当成了儿媳妇：“福才家的，去，把寿衣拿来，我要走了。”

    有梅哭着说：“爷，你不能这样，我爹会难受的。”

    老人用死灰无光的眼睛看了儿子一眼说：“难受就难……”话没说完脖子就像折断的树枝，头耷在了胸前。

    有根爹想扶他躺下，刚触到身子，老人又急剧咳嗽起来，脸变成碳色，难受到极点，肚子猛然蠕动，嘴一彭一张，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射出来，血腥味充满了屋子，把人吓坏了，有根和有梅哭着：爷爷，你这是咋着了？”老人看了看孙子孙女，嘴在呦动，随即闭上眼眼，躺在床上像具千年古尸。

    第二天，老人死了，家已卖空，拿不出钱来置办丧事，有根爹遵守遗训，没敢卖地而是硬着头皮向冯滚驴借了三十块大洋，把爹葬了。

    这年，年景不好，粮食欠收。加上有根娘有病吃药，到了年根无力尝还冯家那三十块大洋，冯滚驴也没要，拐过年来，连本加利滚到五十，派人送来了信，有根爹抽着闷烟说：“五十就五十吧，争取今年还上。”

    冯滚驴听罢暗自高兴，依李家现状，恐怕一年半载翻不过身来，心想，还不上更好，把不得再借给他五十块，本滚利，利滚本，再等他几年，那六亩良田不就……想到这，放下水烟壶，用龌龊的双手干擦了一下苍白的老脸，露出奸诈的一笑。

    冯善仁就是靠放高利贷，驴打滚的手段来发家治富，得了个雅号：“冯滚驴。”

    有根二十五岁那年，三十块大洋连本带利已滚成三百块了。这年，风起云涌，北阀军挥师北上，打到了东王乡。

    冯滚驴的大儿子冯金石过去是个出了名的恶浪混，出去这几年不知得到哪位仙人点化，居然混进了北阀军，还当了名排长，一身戎装，肩挎盒子枪，腰扎武装带，耀武扬威回到了家乡——东王乡。

    冯家立马变的热闹起来，车水马龙，各乡财主、豪坤、骚客们，络绎不绝，前来道喜、恭贺。冯滚驴以子为荣，油光满面，丝绸马褂，满脸堆笑，接待四乡来客。一波接一波，忙的不亦乐乎，礼物堆成山。

    冯金石小人得意，春风满面，脑袋膨胀了好几倍，在乡里召开的欢迎北阀军大会上，把嘴裂道耳根上，大言不惭地作起报告来，胡诌白咧了一通，最后说：“各位同仁、达官贵人、乡亲们：今天，在这大会上我要告诉你们，蒋委员长亲率我们北上，是为了打倒北洋政府，消灭封建军阀，让晴天白日大红旗飘遍全中国，也就是说，今后的天是国民的天，我们所倡导的三民主义，是救国救民之真理，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跟着蒋委员长打天下，拥戴蒋委员长，誓将革命进行到底。”

    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给足他面子，风光过后，回到家里，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和老爷子平起平坐了。

    晚上，冯滚驴向他谈起家事，说李福才欠家里的三十块大洋已长到三百块了，想用这些钱买他家那六亩良田，叫儿子帮他拿个主意。

    冯金石喝着香喷喷的热茶说：“老爷子，都说你是铁算盘，算的比谁都精明，这回咋拨错了算珠子？用这么多钱买他家那六亩薄地是不是傻了点，依我说，一百块就不少。”

    冯滚驴一听，惊呀地问：“能行吗？”

    冯金石指指屋顶说：“如今可是咱们的天下，没个不行？”

    “那他要到县衙门告咱个欺诈罪咋办？”

    “那好哇，只怕他不敢去，如今的县衙大门也是为咱家开的，不怕挨鞭子就去告，只要扛的住就行。”冯金石狂妄地又说：“你怕啥，难道我这把枪还震不住他？”

    有儿子撑腰，冯滚驴的胆子壮大了一千倍。他没想到自已用三十块大洋滚来的钱叫儿子一说，省下了三分之二，掠地又省钱，真是美不胜收。

    第二天，找来本乡秀才王本义，写好文书，派人把李福才叫来，当着王本义的面把事说开了：“李福才，我急等着钱用，请把欠下的这三百块大洋还上吧。”

    李福才说：“冯大善人，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连连遭难，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让我拿什么还上这三百块大洋？”

    “那我不管，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九年了，时间也不短了，我已等不起，还钱吧。”冯滚驴端着茶碗用茶盖蓖着浮叶，滋润地喝了一口，斜乜着眼睛看了李福才一眼。

    李福才蹲在屋当面抽着闷烟，屋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王本义塌合着三角眼，当起了和事老，假装善解人意，弯下腰，拍着李福才的肩膀说：“大兄弟，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路被山挡住，可绕着走，我来把事给你俩平合平合？”

    李福才猛吸了口烟问道：“你咋平合？”

    “拿地顶钱，你看如何？”

    李福才没吱声，原本硬朗的腰杆，被这三百来斤的巨石压的直不起来了，只好点头默许。

    冯滚驴奸笑了一下，把文书递给他。

    李福才接过来一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跳起。“这不是明火执仗吗，六亩油花花的地就值一百块大洋？姓冯的，**欺人太堪，这地我不卖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愤怒之下把文书撕了个粉碎，扔在冯滚驴脸上，夺框而出。

    第二天，他被县里的警察带走了，在衙门内被打的遍体鳞伤。一、二、三、四、五、六，第七天躺在牛车里被人拉了回来。打那天起，地成了冯家的地，儿子进了冯家，成了顶账的长工。

    半年之后，李福才连病带气窝囊死了。

《智兵消敌》最新章节就到艾克小说网【www.ik555.net】 手机版【m.ik555.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