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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唐兴篇

作者:光耀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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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p>

    孩子出生的中午,外面的阳光有些阴柔,从棉花团一样的云彩泛着黑灰蒙蒙的水痕笼罩里挣扎出来,洒向大地。产房位于三楼走廊最里面,也是三楼最大的一间套房,门牌上的灯光屏亮着红色的光晕,闪烁着(产房)的字样。两扇推拉门左侧白底黑字写着(闲人免进),右侧白底黑字写着(产房重地),门神一样将跟进去陪老婆或者家属的行为拒之门外。  </p>

    产房门口三米外,靠近三楼通往二楼的走廊,有一张靠墙的竹藤长凳,兴坡代表小唐的家属,兰子大龙代表杨家的家属,往长凳上一坐,小唐这未出世的孩子的干娘、干奶、小叔子般的双方家属都聚齐了。</p>

    长凳前方是三楼走廊外侧的窗户,可以靠在窗边看到医院楼下院内的情景,铁边框窗户第二格透明玻璃有一条裂缝,弯弯曲曲似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框架边缘,兴坡抓着兰子的手有些汗水渗出。</p>

    就在刚才,小唐产生分娩迹象,即将被推入产房之际,她死死的抓着兴坡的手臂不放,她呼吸急促,小脸煞白,痛苦的拧着眉毛,不停的呻吟,她非常害怕兴坡松开她的手,她类似哭喊的说:“兴坡,我好怕,我真的好怕。”</p>

    兴坡明白女人生孩子的痛苦,但是她未经人事,今年也不过才19岁出头,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宽慰着说:“别怕,这么多大夫在这里呢。别怕啊,一会儿生出来就行了。”</p>

    小唐死死的拽着兴坡的手臂就是不撒手,眼眶发红,琥珀样的泪儿顺着脸颊淌下,兴坡也急的心焦,就在这时,兰子大龙从家里赶过来,正好遇到这件事。兰子一把握住小唐湿热的手掌,既不客气又是安慰的给小唐鼓劲,兴坡在一旁松了口气,想不到一向挺冷漠倔强的小唐自打怀孕以后这么脆弱,还那么胡思乱想。</p>

    兰子说:“怕什么怕,我当初生大龙的时候,高龄产妇也都是在家生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疼一阵儿就过去了,孩子生出来你就是妈了,这是女人的福分。别紧张,别害怕,听大夫的,医院条件这么先进,能有什么事。坚强点,去吧。我们在外面守着你。”</p>

    兰子是过来人,又是此时唯一的长辈,她一通安慰加说教,总算把小唐劝进了产房,兴坡见过的白衣护士和另外一名女性医生,推着床位走进去,大门在兴坡眼前合拢。</p>

    兴坡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对兰子说:“婶,你生大龙的时候真是伟大,高龄在家敢生孩子。”</p>

    兰子理了理灰白的头发,轻松一笑说:“伟大什么?有什么好伟大的,你这孩子就是瞎说八道,生孩子跟伟大有什么关系。”</p>

    兰子又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说:“不过女人生孩子确实够受的,现在这么科学的医院,也是保证大人孩子没事,这罪却得自己受着的。”</p>

    她看到兴坡也一脸的紧张兮兮,拉着兴坡的胳膊坐在长凳上说:“你又不生孩子紧张个啥。行了,小唐没事的,就那么一会儿就行了。”</p>

    兴坡点点头,拉着大龙也坐在长凳上,请兰子讲讲当年生孩子的事情,兰子有点别扭,可一看到兴坡和大龙眼神里都充满期待,便娓娓道来。</p>

    兴坡顺着目光看向透明玻璃,投注向外面的世界。天色越发昏暗,几乎看不到阳光,天地间一片灰白黯淡,楼下的院子里传来机动车发动机轰鸣的声响,清晰的传入走廊里,可以看到院墙外面的几株杨柳的枝条探出头来,贴着墙随风摇曳,仿佛海里的水草在玻璃镜头里飘摇的剪影。她仿佛进入了一个漫长的等待,眼前似乎看到了兰子生孩子的场景。</p>

    84年的夏天,潮湿闷热的天气烘烤的人们昏昏沉沉,无精打采。夜里,繁星密布,院外的老槐树吹来阵阵凉爽的风,总算是可以凉爽一会儿,兰子也从家里出来,关掉那台熊猫12寸黑白电视机和柱式风扇,丈夫搬出一张红漆方木桌和小松木板凳,从水井旁挖的地窖里用井水泡的大绿皮西瓜取出来,在树荫下摆上桌凳,用王麻子菜刀切开,泡上一壶菊花茶,一家人围着木桌聊天,吃瓜喝茶解渴。</p>

    兰子大着肚子,长短发发丝浓密水亮有些泛白,脸颊有些发黑,身体比现在瘦的多,吃着凉丝丝的西瓜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因为快生了,不敢多吃。</p>

    那时节,乡下女人都在家里生孩子,没人去县城的医院,也没有人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家里老娘们也都皮实,生个孩子根本不费劲。真到生的时候,家里的长辈,街坊邻居的七姑八婆子都能够帮忙,准保临盆的妇女生出来。</p>

    槐花的气息弥漫在树荫下,站在树下乘凉的兰子腹部忽然一阵儿疼痛,她快要临盆的反应。</p>

    婆婆不慌不忙的吩咐家人准备接生,让她丈夫去叫接生经验丰富的六婶子过来帮忙。</p>

    越来越疼,瓜熟蒂落的孩子在兰子肚子里翻江倒海,刚躺到炕上,兰子的羊水就破了,湿润了她杏花的青布裤子,她呲牙咧嘴的呻吟着,额头青筋直跳,紧紧抓住床单的手掌浮起紫红的血印。</p>

    昏暗的灯光从四十度的灯泡里折射出来,正房的炕上,兰子此时已经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屋外的月色柔和,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丈夫蹲在台阶上,听着兰子的一声声,仿佛尖刀燎心般,既紧张又痛苦,既兴奋又彷徨。</p>

    哇!</p>

    孩子洪亮的哭声响起,大龙出生在84年夏天的炕头上。</p>

    97年早春下午,产房的门打开,一位女护士用小唐自己用粉红色印花棉布缝制的襁褓将一个婴儿抱出来,边走向病房边说。“马上大人就出来了,留下一个人等着,其它人跟我来吧。”</p>

    兰子说。“我留下,你跟大龙快过去。”</p>

    兴坡点头,拉着大龙跟着女护士离开了走廊,叭嗒叭嗒的脚步声从石灰制作的木质楼梯传来。</p>

    小唐随后被护士从产房推出来,兰子跟上去,冲着小唐开心宽慰的笑。</p>

    “好闺女,生的是个儿子。”</p>

    小唐脸色疲倦,额头的一捋头发被汗水打湿,小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红晕,她微笑,努力的呼吸说:“我听到了他的哭声,真好听。”</p>

    兰子和那名兴坡见过的护士一左一右的推着担架床顺着走廊前行,坐电梯回二楼孕妇休息的病房,许大夫和一位主任女大夫吩咐小唐多休息,嘱咐家属多照顾,兰子跟着去处理产子的手续,兴坡在床边陪伴着小唐。</p>

    刚出生的孩子已经又睡着了,大龙好奇的坐在床边观望着娃娃的小脸安详的嘟着小嘴熟睡。</p>

    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斜斜的仿若丝线坠落在白色透明玻璃上,房间里有三张床,一张小唐、一张孩子,还有一张空着,昨日还在这里的另一位产妇,已经回家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小唐让兴坡去睡一会儿,不要总是盯着她,兴坡和她小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刚刚生产的小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p>

    兴坡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小民。意为升斗小民,安乐平凡之意。希望这孩子可以踏踏实实,一生开心平安幸福。</p>

    (四)</p>

    小民满月那天,也是小唐月子己结束之时,猩红的三十响鞭炮被竹竿挑起,挂在院门外,杨家的亲属、小唐在外地的父母都赶过来参加满月酒。尽管杨家人脸上都挂着担忧大牙消息的情绪,也对小唐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但是杨家的大孙子可不是假的,大牙的家人对小唐也十分关怀。</p>

    小院迎来了新生命,增添了光彩一样生动鲜活起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满月酒正式开始了。</p>

    兰子、张茗、兴坡、小唐、大龙都忙里忙外的,摆了十桌满月酒,各位街坊亲朋尽兴而归。</p>

    小唐父母留在小院,第二天临行前在屋里跟小唐说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兴坡亲自送两口子去火车站。</p>

    火车站安装了钢铁护栏,加强了安保力量,服务也比兴坡两年前来到这里时提升了很多,头天张茗给小唐父母买的火车票,今日两口子又要离开。</p>

    在回来的路上,张茗骑着摩托车给兴坡说了不少笑话,两人有说有笑,然而兴坡的眼角总是流露出一丝不愉快的沉闷。</p>

    在每个灯火亮起的夜晚,小院里总能听到兴坡和小唐起夜换尿介子、喂奶,留在窗边的剪影以及小民嘹亮的哭声。</p>

    忙碌的照顾着孩子,照顾着这个家,暂时令兴坡忘记了沉重,缓解了小唐那脆弱的望夫之情,她们沉浸在新生命给两人带来的烦恼或者欢乐里,小院里洋溢着两个人不时传出的咯咯笑声。</p>

    在作坊的15号库门前,大牙和兴坡交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泛起血玉的光芒,大牙盯着那圈晚霞,驴脸上闪耀着不屈不挠的坚强。他离开这小一年的时光里,坎在小院的守候而迈过去,他将送走日落,迎着东方的朝阳腾黄。</p>

    98年春,石桥铺已经开始步入规划的进程,公路会铺就宽敞完整,大楼会拔地而起,商业街会繁华,而她也确实该卸下重担离开这里了。</p>

    作坊式企业也因为大牙的出差,不仅带来了订单激增,更带来了大牙开阔的眼界,作坊而步入正轨商业化,办公区搬进了宽敞明亮,计算机办公台林立的格子办公区域,订单从这里发出,传达到制造商厂区在经过仓库物流中转站发到各个经营商和批发个体户。</p>

    兴坡、小唐一边照顾着小民,一边挑起财务管理处,管理服装厂的生产进度、订单、物流,是对内的领导者。兴坡今年刚刚二十岁,事业爱情都来到了她的身边,然而她却不打算在这里继续下去。归根结底,这是她的跳板,却不是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大牙归来,她可以放手去工作,然后学习。真的去融入社会,见识更多。她不想年纪轻轻的守着服装厂,嫁人后相夫教子,她有太多太多的离开的理由。</p>

    张茗打来电话约她晚上一块吃饭。她说。“你来大牙家,我有话要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p>

    她在唐兴一岁半的时候。张茗、大牙、小唐、兰子婶、大龙、唐兴、兴坡几人围着饭桌一起吃晚饭,她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p>

    她决定去鸿宾楼打工做服务员,而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成为大牙一家的亲人一样。杨小民的干娘,她的决定就如同董事会主席一样,拥有绝对权威,大牙小唐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居委会张大妈和基层警员张茗也没办法,围在饭桌旁的所有人震撼、意外的吃惊。</p>

    至于杨小民。大牙给他起名为唐兴,他穿着开裆裤围着他干娘的大腿摇摇晃晃的迈着小碎步,嘴角流淌着晶莹的哈拉子,兴坡将她拦腰抱起,掏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已经出落成大姑娘,锻炼的更加知性成熟的她满是慈爱的说。“臭小子牙床痒痒,这是要长牙喽。”</p>

    她把桌子上已经晾凉的粥碗端起来。那里面是用面粉、鸡蛋、以及一点肉汤熬的非常香甜的流食,她端着粥碗喂唐兴,这小子闻到香味,拼命的往我表姑的怀里挤,他蠕动着小嘴,不断的吞咽着为他准备的断奶食物。</p>

    他吃的惬意而舒适,小爪子在我表姑怀里四处揩油,小腿在我表姑怀里四处踢踏,唐兴从那天开始,爱上了他干娘的食物,而我也确实生气,他在我已经上小学的时候,我不在表姑身边的时候,曾被表姑抱着玩耍过。</p>

    她的行为引得几个人一肚子话都给憋回去了,大牙目瞪口呆的说。“怪了,这小子居然吃东西了。”他抑制不住好奇问。“兴坡,你咋做到的?”</p>

    兴坡一边喂唐兴说。“我在家照顾过我婶子家的小光耀,那小子比唐兴调皮。而且唐兴也一岁半了,平时唐姐太宠他,断奶断的不利索。”我不相信表姑的这话,表姑是在说谎话。我小时候父母为了家庭操劳太忙,表姑会陪我玩耍照顾我,可我啥时候调皮捣蛋了?</p>

    唐兴这家伙我认识,是我长大后与表姑一家来往时认识的,这家伙比他父亲面相好看,大概是遗传了唐阿姨的言传身教,不过他的作派却是比他父亲,也就是大牙叔更令人受不了。</p>

    他刚刚十七岁就总是留着披肩发,用一根彩色的头绳扎紧垂在脑后,下巴留着一圈薄胡茬,他是个写生画家,整天都那么的邋遢。据说他爱上画画,是因为他干娘在他幼年给他画过素描的影响。我坚决不信,这小子经常胡扯,居然诬陷对他疼爱有加的干娘,我的表姑。哼哼!</p>

    每次他开着那辆浑身布满灰尘、鸟粪便、甚至是脏兮兮的水渍的大众朗逸停进车场,用他干娘的私人洗车场将它洗刷干净保养时,这个家伙总会把我叫来,洋洋得意的给我介绍他的旅程和写生心得作品。</p>

    然后他会在我的厌烦目光下,钻进他干娘的酒店里大吃大喝,对于他的吃,我十分佩服。这小子的肠胃好的出奇,他总是能吃的服务生姑娘掩嘴偷笑,桌面上的杯盘狼籍令人胆寒,我无法容忍的用手指敲击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抬起头说。“咋了,手痒痒了?”</p>

    我啼笑皆非的说。“你这堂堂写生画家,注意斯&#25991。你这吃相跟没吃过饭一样。”</p>

    他夹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得说。</p>

    “斯&#25991能当饭吃吗?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瞧瞧你,斯&#25991风雅,没事写作,能拿多少稿费?附庸风雅迟早饿死。再说,我还正在青春期,属于叛逆成长中,你能扼杀我的身体需要吗?”</p>

    我摇摇头,对他得逻辑丝毫不感冒,我冷笑说。“精神生活的完善标志着生命的完美,你懂的什么。不过青春期多吃点不错,可你不能暴饮暴食,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又不是没饭吃”</p>

    我不想在与他辩驳吃多还是吃少的问题。我提议说。“下次出去写生,带上我。最近有日子没出去了,闷!”</p>

    他用餐巾纸擦嘴,我松口气,庆幸这家伙终于吃饱了。他用青黑色的眼神就像审视一幅画一样的打量着我,看得我直发毛,他啼笑皆非的说。</p>

    “听你这话口,你最近闭关有何大作。哈哈,没想到你居然会闷的慌,让你学开车你不学,这会儿有苦自知了吧!好吧,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条件是必须给我瞧瞧你的手稿。”</p>

    我刚要摇头,他伸出手掌心对着我坚持得说。“交换。否则别怪哥们儿不够意思。”我点头同意作无辜状。他的威胁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功!哼哼!</p>

    然后我们会胡天海地的扯嘴聊天,说实话,这小子虽然比我小了八岁,不过有日子没见,确实挺想的。</p>

    我们两个都是对&#25991艺的传承非常热爱并愿意投入身心乃至生命付出的人,尽管我们的生活理念不同,但对艺术的理念却不期而遇的相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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